厚重的木門緩緩敞開,透過一條縫隙露出門外耀眼的光芒,仿若神明降下來的光輝,神聖又溫暖,他若太陽的孩子一樣被包裹在神暈裏,讓人倉惶又覺得尋回歸屬。
小陶然蒼茫而迫切地離開那棟破敗的房子,穿過雜草叢生的前院,直奔大門,門被關上的刹那,瘦小的身板虛脫般地坐在地上,而那塵封已久落滿了灰塵的大門又再一次緊閉,落上了沉澱歲月的大鎖。
回來後的小陶然始終沒告訴任何人他在那裏發生的事,村裏的大人似乎也都知道他和其他小孩子玩不到一起去,那天那些小孩子嚇得慌不擇路跑回家時早就忘了門裏的小陶然,父母問起發生什麼事也都用各種各樣的謊言隱瞞,甚至都沒人提小陶然的名字。
有些小孩兒嚇破了膽,言語不清地把看見的說了一通,有些孩子的父母信了,有些不信,信的人根據孩子說的地方找過去,什麼事也沒有,回家又狠狠地把孩子說教了一通。
他們被冤枉,但是又欲哭無淚。
因為一切太詭異了,讓人無法理解,又無法解釋地清楚。
雖然沒人信,但是也從那以後,從那棟房子附近經過的人更少了,時間一長,村子裏流言四起,都說那地方邪乎,大人進去少不得失了一魂,小孩子進去了骨頭渣子都不剩。
時間再長,村子裏也漸漸有人在市裏買了房搬走了,隻剩很少的一些人還生活在那個不大的小村子裏。
陶然高考那年爺爺突發性疾病去世,他把爺爺的後世安頓好在家住了一段時間,開學就住了校,漸漸地回去的次數也越來越少,一直到現在,他在外租了一間便宜的房子,因為又加入了縛靈處,他直接入住了縛靈處分配的房間,還不用交房租。
因為那件事太過記憶深刻,陶然一直都很好奇,想知道那究竟是怎麼一回事,於是在幾年前找著一個機會有去看了看。
那棟房子還在,院落裏的雜草還是那麼茂盛濃密,淹沒過腰身,經過亂草叢生的院落奔著那間屋子走去。
到了木門前,看著那把鏽跡斑駁的鐵鎖,鬆垮垮地搭在門上,陶然把鎖摘下來,推開麵前的門,如記憶中的一樣,恍惚之間又聽到了那種撕心裂肺地哭叫,然後再消失不見。
木門裏黑得看不見任何東西,這時候流行起了手機,他掏出手機用手電筒照明,燈光亮開照起周遭的黑暗,這才知道,不是隻有黑才看不見,而是本來就什麼也沒有,空蕩蕩的顯得淒清。
拿著手機往裏走,依舊什麼也沒有,他大氣不敢出,舌頭頂著後槽牙咽一口唾沫都十分艱難。
陶然耳朵動了動,似乎聽到什麼聲音又似乎沒有,越往裏走越邁不動步子。
“你是來救我的嗎?”
突然一個聲音撞進耳朵裏,陶然腿軟一下子跌坐在地,手機也磕在地上,摔在了兩米遠處。
頭上冷汗涔涔,他不敢亂動,雙手撐著地麵眼動頭不動的四處張望。
又是一聲笑響在耳邊,那聲音是個女聲,尖細且悠揚:“別救我了。”
她又笑:“你救不了我的。”
她突然停下笑,聲音幽長且空靈地說:“我見過你。”
那個聲音似乎離他更近了,隻是一直不見任何人的身影,他左右四顧,看見地上自己的影子旁像是有一個頭。
頓時連呼吸都要忘了,他屏著氣慢慢扭過頭,一片黑,什麼都沒有,全身的血液幾乎都要凍結了。
“你看不見我的,我就在你麵前。”那聲音說。
陶然把頭扭回來,睜大眼睛,看著近在咫尺,幾乎臉貼著臉的女人。
那一幕幾乎又成了他第二次深刻在腦海的記憶,每次心情不好都會在晚上睡覺時做夢夢到那看見的一幕一幕。
那個女人說錯了,他其實是能看見她的,看見她吊著的舌頭,翻白的眼珠,臉上的血,還有脖子上的一圈手指印,他看見女人的指甲外翻,裹著木頭碎屑長在手指尖上,黑色的血黏成一團,分外恐怖。
青紫色的密密麻麻的條紋從脖頸往上蔓延布滿整張臉,那張本若姣好的麵容這樣直觀看起來淒厲又可怖,背後發出一陣陣惡寒。
“然然,然然?”
費謙的聲音拉回了陶然的思緒,他看向費謙。
陶然一度覺得自己好像在哪裏見過費謙這張臉,似曾相識,卻又想不起來那張臉到底熟悉在哪兒,盯著盯著,陶然又出神了,直到楚塵他們找過來。
費謙遠遠地就看到兩人一前一後的走過來,還有心情調侃:“您上輩子這是蝸牛轉世投胎來地麼?”
“不是蝸牛,是人。”楚塵冷冷地回他,陶然看見小冉也跟來了。
走近了楚塵對著陶然點點頭,然後走過去蹲下和費謙平視,沒急著給他想辦法把那千斤重力的咒給解了,反是說:“你要不再坐會兒?我不著急。”
旁邊陶然渾身別扭,四肢僵硬地扭頭看向身後的倆人,點頭是個什麼意思?
“你不著急我著急啊,快點帶我回去把這壓力解了。”費謙看起來的確有些氣惱,偏偏現在雙腿又重得一點都不能動,他們再晚來一會兒,他連頭都別想動了。
楚塵帶著陶然回去了,現場隻剩下他和小冉兩個人大眼瞪小眼。
小冉扭頭看陶然:“那我們也回去?”
你問我?
陶然心裏嘀咕,心想,他們都走了我們還能去哪兒?
陶然:“回去吧。”
小冉扭頭就走。
……
這麼爽快幹嘛還來問我
陶然十分無語地跟了上去,他們打算去悅城大學問問究竟的目的也撲了空,費謙說要帶他出來吃飯的事情也被拋在了腦後。
寧安路距離縛靈處不算遠,剛才他和費謙就是要回縛靈處等楚塵他們回來一起去悅城大學問問情況的,誰都沒想到費謙的“舊疾”犯了,就耽擱在了半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