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竟他的那位忘年交確實沒有明確地寫過“阿柿是貓”,他隻是根據汪蒼水以往書信跳脫頑皮、愛設謎題的風格推測而已。
若是仔細地逐條對照,信中提到的阿柿的特征,跟麵前這個杏圓眼睛的小姑娘也並非完全對不上。
陸雲門將手裏包鞋的布帕疊成了一隻小船,遞給阿柿盛珍珠。
這下,阿柿終於不用一直提著兜起的裙子了。
她把珍珠和鐵片都裝了進去,捧著沉甸甸的布疊小船,開心到忍不住顛了顛腳尖。
陸雲門忽然就有點想問她喜不喜歡吃小魚幹了。
但他還是向她繼續詢問了案子:“為什麼要偷山貓?”
被阿柿留在原地的小山貓,已經被衙役還給了雜耍班子的班主。
但班主尤金娘堅持要李縣令給一個公道,那麼根據律法,即便是“盜而未得者”,也應“笞五十”。若阿柿的偷竊毫無緣由、僅因貪念,自然也該受罰。
阿柿看起來,已經很願意和他說話了。
她向他解釋道:“偷它的不是我,是雜耍班子。我隻是要把那隻山貓,還給它真正的主人。”
陸雲門:“你如何知道那隻山貓是雜耍班偷竊所得?”
“是……”
阿柿頓了一下,臉頰小倉鼠似的鼓起,神情很是掙紮了一番。
最後,她還是豁出去般地攥起拳頭,對陸雲門正色道:“是山貓的主人告訴我的。”
一旦說出了第一句,後麵的話也就不再難以開口了。
“她說,在她死後的第七日,雜耍班的班主帶著一名駝背仆人入院吊唁。離開時,他們看到了在院中假山撲蝴蝶的小山貓,見四下無人留意,便悄悄將它迷暈,占為己有帶了出去。”
她說著,圓眼睛沮喪地耷拉了下去,嘴裏嘟噥道:“我不想幫她……就算幫她把小山貓帶回家,我也不能吃上一頓飽飯……”
陸雲門聽後,側身一個呼哨,不遠處小道上的高大棗紅馬應聲揚蹄,噠噠噠地朝他小跑了過來。
行至阿柿旁邊,它停了下來,馬臉好奇地朝阿柿拱了拱,像是打算舔舔她的腦袋。
阿柿僵在原地,眼珠都不敢動,直到感覺熱烘烘的馬舌頭已經靠近了,她才抖抖抖抖地伸出一根手指,戳了馬一下。
馬似乎被她戳得很不舒服,嫌棄地用鼻子噴了噴氣,甩開腦袋,不理阿柿了。
見阿柿沒有被欺負,陸雲門收回要去拉韁繩的手,安撫地摸了摸棗紅馬的鬃毛,從馬鞍側取下掛著的布囊。
裏麵是州府廚子在他出門時塞給他的幹糧。
是用豆粉烤幹蒸熟做出來的玉露團,上麵拌了糖蜜酥酪,還用雕刻的木頭模子把它壓成了一個個精致的小花。
雖然沒什麼根據,但他覺得阿柿應該會喜歡吃這個。
果然,小娘子的圓眼睛“嗖!”地亮了。
聽到他說讓她吃,她最開始還努力地想端莊一些,慢慢地捏住點心拿起來。
但等點心送到嘴邊,她似乎就再也忍不住了,啊嗚一口,直接吞掉!
陸雲門一直用手托著裝點心的布囊,等她狼吞虎咽完,又把點心向她遞了遞:“你剛才說,山貓主人死後的第七日?”
“嗯!”
阿柿似乎對陸雲門已經毫不保留了。
她眼睛亮晶晶地告訴他:“我能看到鬼。”
她邊吃玉露團,邊劈裏啪啦地把她能看見鬼、以及她曾用這份本領幫賈明破案的事情交代了。
最後,她挺著鼓囊囊的半邊腮幫,睜大著圓眼睛問他:“你看起來很厲害,那些衙役都聽你的。你能把那隻小山貓要回來、送回它家嗎?它的主人說,它的母親是一隻漂亮的大山貓,因為一直找不到孩子,這幾天已經不肯吃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