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錦朝(2 / 2)

但是她心中又如貓抓撓癢,對陳玄青戀戀不舍。遂提筆書信一封,婉拒陳玄青。

這封信後來落到了太夫人手裏,隻是信的內容已經完全換了,字跡是她的,信封是她的,連信上熏香都是她用的百合香。

信中的內容雖然隱晦,卻無不暗示她對陳玄青的一番情意,錦朝看著信的內容臉色一片煞白,這些詞句,隻是稍微變動,意思就全然不同了。

從那個時候開始,顧錦朝被奪去手中主事權力,被陳家扔進偏院,那時候父親已經不再理會她,弟弟也對顧錦朝極為冷漠。整個顧家竟然沒有一個人肯幫她,嫌棄她丟了顧家顏麵,隻盼她死在外麵才好!

照父親新抬的姨娘的一句話,若是顧錦朝是個知道羞恥的,就該一根白綾吊死在屋梁上,還死乞白賴著活下去幹什麼!

後來顧錦朝的生活極度困窘。她心灰意冷,在如此環境下才慢慢磨練出心境和忍耐,也漸漸明白了一些以前從未明白的事理。內心多年情仇也淡了,什麼****的,不過就是那麼回事。她並不是笨,她隻是看不穿而已。

半年之後,顧錦朝的祖母逝世。在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她正在給院子裏的冬青剪枝椏,剪刀一頓,險些剪掉一串紅果。

顧錦朝在祖母死的那天,慟哭倒在靈前,從此後人失去了生機,迅速消瘦。

後來也因為重病,加之她畢竟是十三少爺的生母,境況總比以前好了紀多。陳玄青竟將她從潮濕的小宅院移出來,照樣按陳家夫人的儀製過活。

錦朝看著自己的手指,她隻是覺得,沒有什麼可眷戀的,一切她喜歡的都毀掉了,人沒了盼頭,活著也沒有精神。其實仔細數來,今年她也不過三十七。

倒是陳玄青還是風顧正茂,年歲長了更顯得沉穩。他處在男子最好的階段,她卻已經衰老了。

去年二月早春,陳玄青納妾,錦朝坐著等他的侍妾請安,她看著俞晚雪,又看到正跪著的嫩得像水蔥一樣的侍妾。

她心平如鏡。

這麼多年糾葛,她早看透了陳玄青。所以隻是微笑著點點頭,將自己手腕上的鐲子褪下來,親自給他的侍妾戴上,玉人兒皓腕如霜。他似乎怕她會對自己的愛妾不利,突然上前了一步,卻又停住。

錦朝看到他蹙眉之間,濃濃的厭惡。她笑著收回自己的手,她隻是感慨流光把人拋,她也曾經那麼好看過,隻是如今容顏憔悴,半分顏色也不剩了。

不必緊張,無愛就無恨,錦朝早就對他的一切都沒有太強的情緒了。

拾葉又進來了,屋子裏太冷,她熱了炭盆端進來。錦朝聽到咿咿呀呀的戲曲聲,問她:“府裏發生什麼事了,怎麼這麼熱鬧?”

拾葉說:“十三少爺娶妻,是寶坻柳家的嫡女。七少爺寵弟弟,排場擺得大。”

麟兒要娶妻了,錦朝竟然恍惚了一下。

陳玄麟是她來陳家的第二年生下的孩子,今年十六。他從六歲開始就不踏進她的門,她也隻在逢年過節遠遠看見過他,孩子長得很好看,有幾分像他舅舅。自己的孩子,居然生分至此,簡直將她當仇人看待。

把他養大的人,定然是從小便教導他不要親近母親。錦朝在麟兒小的時候因為忙於家事,將他交給太夫人代養,自然更加不親密了。

炭盆暖暖的,錦朝卻突然覺得冷,被褥是暖的,她是從骨頭裏泛出的寒意。錦朝慢慢的就閉上了眼睛,她沒有想過要怪誰,怨陳玄青什麼,怨他無情?怨他心機深沉?說起來總是有點癡妄的,她隻是怨自己看不穿。

隻是如今,又有什麼要緊呢,且睡過去,慢慢的,她就此了卻殘生。

那熱鬧的唱戲聲一直響著,漸漸的,唱到了她的夢裏,變成了夢中的景象。

沒亂裏春情難遣,驀地裏懷人幽怨。

則為俺生小嬋娟,揀名門一例,一例裏神仙眷

甚良緣,把青春拋的遠。俺的睡情誰見

則索要因循靦腆。想幽夢誰邊,和**暗流轉

遷延,這衷懷哪處言

淹煎,潑殘生除問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