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嘉定的電報線路才將將架完,“蘇南省”李秀成的大軍,終於三路起兵,向上海撲來。
太平國的局麵,已經到了很被動的時候。自從安慶一失,湘軍沿江向下打,一直打到了“京”城下。雖然以“京”城的牆高城廣,外圍據點也經營多年,一時還沒有被攻破之虞,但長此以往,畢竟不是辦法,因此要靠外地的各支太平軍來回師解圍。偏偏這個時候,傳來噩耗,“英王”陳玉成,死在了關卓凡那位四叔——勝保的手上。
太平國自京事變之後,宿將凋零,元氣大傷,全靠李秀成和陳玉成這兩位新崛起的年青將領,才得以重振聲威,其中又以陳玉成更為年輕,隻有二十六歲。這兩個人,是太平國的兩根支柱,現在一柱已折,京以西的局麵,再也難以經營。
陳玉成童年時,因為治病的緣故,以艾草燒炙,在雙眼下各留下一塊淺紫疤痕,遠遠望去,有如四目,因此被清軍蔑稱為“四眼狗”。稱呼雖然輕蔑,實則畏懼已極,陳玉成“貌甚秀美,絕無殺氣”,但“凶狡傑出,善摧大敵”,胡林翼在生前對他的評價,更是一陣見血——“賊中精銳,隻四眼狗一支耳,他何足慮耶!”
這樣的人物,勝保本不是對手。他原來已是剛愎自用的脾氣,自從在辛酉政變中帶兵叩梓宮,威懾肅順之後,更是自以為立下了安邦定國的不世功勳,愈發驕矜自大起來。部下也是軍紀敗壞。暮氣深重。在山東剿撚無功。二月裏奉旨調往安徽,仍舊是以欽差的身份剿撚,也仍舊是無功。而現在居然能夠捕殺陳玉成,則是因人成事,算是送上門來的功勞。
這個人,是安徽壽州的團練總領苗沛霖。他是安徽鳳台人,以防撚的名義,辦團練起家。規模壯大得很快,據寨數千,擁眾十餘萬。然而坐大之後,便開始胡來了,一會稱王,一會降清,一會勾結太平軍,一會又翻臉無情,最是陰鷙深沉、反複無常的一個奸雄。
等到安慶破了,陳玉成退守廬州。苗沛霖判斷形勢,又搭上了勝保的一條線。為了有一個進身之階。幹脆設計把陳玉成誘騙到壽州,連陳玉成手下的導王陳仕榮,從王陳德漋,義陳聚成等太平軍大將,一鼓成擒,綁縛勝保的大營,可以是禍國賣友,兩端都做到了極點。
陳玉成既死,衛護“京”的重任,便全落在李秀成的身上。然而正像關卓凡和李鴻章所預料的那樣,上海始終是李秀成的心頭大患,一日不除,便一日寢食難安。於是李秀成決定再攻上海,希望能夠在前往京勤王之前,速戰速決,解決掉這個隱患。
這一次,太平軍不敢再像上次那樣輕敵,整頓軍備,調集軍械,做了充分的準備。兵分三路,一路從杭州出發,由原屬陳玉成的部將黃文金指揮,指向南橋;一路從蘇州發兵,由譚紹光指揮,指向鬆**浦;一路則是李秀成親領,前鋒向嘉定逼近。
關卓凡殺李容發,本是李秀成的大仇,但是軒軍的犀利,在太平軍內到了談虎色變的地步。因此李秀成決定把進攻的重點放在北路,爭取擊潰李鴻章的淮軍,然後從北麵進攻上海,而以南路和中路,作為牽製軒軍的力量。
雖然戰雲迫近,但是這一次,上海的百姓士紳卻並不像上一次那樣驚惶——畢竟官軍的力量也不同了。大家都在,原來三千軒軍便平複了上海,現在軒軍已經有了一萬多人的規模,長毛憑什麼來打?何況還要加上李撫台的近兩萬淮軍,這仗一定能打贏的。
打得贏打不贏,嘴上了不算,要打過才知道。到了六月二十八,駐防南橋的吳建瀛團,已經在城外與黃文金的部隊駁上火了,中路的鬆江方向,亦傳出了槍炮聲。到了六月二十九日淩晨,李秀成的前鋒“高瘋子”,猛撲北線的嘉定,第二次上海之戰全麵打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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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鴻章請關卓凡守住南線就好,關卓凡便真的是老老實實地去守。
鬆江、南橋、奉賢三個城池之外,軒軍都設立了營壘。這些營壘,卻是從淮軍那裏學來的,也就是湘軍曆經百戰,苦心總結出來的“圓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