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禧突然輕輕歎了口氣。關卓凡豎起耳朵來,但聽禦姐道:“你去日本的這段時間,皇帝的功課又下來了。你現在既已回國,縱然公務繁忙,也要擠出時間來,花些心思在皇帝的功課上才好。”
關卓凡趕忙道:“是,啟沃聖聰,那是第一等國之大事,臣一定盡心竭力。”
慈安笑道:“你走了幾個月,皇帝大約比我們姐倆兒,更盼著你回來。昨兒皇帝知道了你今兒到京,一晚上高興得沒有睡好覺,滿心以為今兒就可以跟著關師傅‘上學’了。”
關卓凡心裏想:原來你們姐倆兒是“盼著我回來”的?嘴上道:“臣惶恐,明便到弘德殿當值。”
慈禧搖了搖頭,道:“不急在這一兩。你打了幾個月的仗,總要好好休息兩,也要和家裏人好好聚聚。再,攢了幾個月的政務,也要一一條理畫籌。嗯,給你兩的假,大後再開始入直吧。”
禦姐是真體貼,不是假體貼呀。
關卓凡謝了恩,慈禧又道:“我們姐倆什麼時候見那位日本的女皇帝啊?”
關卓凡道:“這個倒不用太急。禮部和理藩院要先會議儀注章程,結果出來了,臣再來回稟兩宮皇太後。”
慈禧點了點頭,道:“好罷,隻是日本的事情,除了你,我想別的人未必十分明白起倒裏就,女皇帝那裏,你多照應著點兒,不要讓人家受什麼委屈。”完微微一笑。
這一笑“頗有深意”,大致是“我不介意,可你也別亂來呦”的意思。
關卓凡心中微動,趕忙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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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府的路上,關卓凡坐在車裏,微微合上眼睛,腦子中梳理著這兩紛繁來去的各種事體。
封貝勒在關卓凡預計之中,但“郡王待遇”超出了他的意料。
慈禧這一招,非常高明,關卓凡既得了郡王的實惠,又不落“驟進”的話柄。
更重要的是,貝勒到王爵,本來是道大坎兒,絕大多數的貝勒,一輩子也跨不過這道坎兒。但關卓凡因為有了“郡王待遇”的底子,以後不需要再掙什麼大的功勳,隻是“勤勞王事”四字,就夠他再上層樓了。或者,他自個娶公主的時候,上頭“加恩”,亦可由貝勒而郡王,輕輕鬆鬆邁過這個大坎兒。
“恩封”兩個繈褓之中的嬰兒,有恩有義,有理有情,有度有節,慈禧的手腕也相當之漂亮。
在政治上,禦姐是愈來愈成熟了呀。
不過,太熟了就不是很好了。
還好,禦姐還沒熟到那個程度。
一係列的“加恩”、“溫諭”,盡心竭力,唯恐不周,隱隱約約透出這麼層意思:之前,兩人因呂氏生出了嫌隙;現在,禦姐正著急彌補這道裂縫。
猶如男女交往,吵了嘴,賭氣“冷戰”,首先沉不住氣的那一方,似乎總要吃點虧。
呃,不是“猶如”,關貝勒和聖母皇太後,確實也算“男女交往”。
至於“請太後閱兵”,並非因為封了這個、封了那個,就“報之以瓊瑤”。這件事,關卓凡在去日本之前,就開始籌劃了。
請太後走這一趟,於公於私,都是大有好處的。
關卓凡要利用“太後閱兵”,達到以下幾個目的。
農業社會進入工業社會,最高統治者不能再玩什麼“垂拱而治”了,即便是君主製國家,皇帝和國王也必須走出深宮,直接麵對國民和世界。中國的皇帝和貴族集團、文官集團,玩了幾千年的“中樞—地方”分治模式必須徹底打破。不然,中國就不算真正的中央集權國家,工業化就不可能在中華大地獲得真正的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