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五八章 證屬重險(1 / 2)

世鐸的聲音雖,但靜夜之中,聽得還是十分清楚。

怡親王載敦、鄭親王承誌、禮親王世鐸、豫親王本格,這幾位“閑散王爺”,今晚上,在宮裏也好,在軒親王府也好,一直沒怎麼過話,他們之中,有的人是打定了主意,“有幹係”的話,由頭至尾,一句也不,別的人,也沒有想過要在相關問題上,同他們做什麼實質性的交流,因此,世鐸提及“種痘”,頗出眾人意外。

不過,此言一出,別人還沒怎樣,世鐸自己就先後悔了:這句話聽起來,隱隱然有指責先帝和兩宮皇太後未及早替皇上“種痘”的意思?這,豈非,皇上“出花”,先帝和兩宮皇太後要負責任?

唉,這,可不是我的本意啊!

他不由大為懊喪:怎麼就管不住自己的嘴巴?

需要明的是,世鐸的“種痘”,不是“種牛痘”,而是“種人痘”,一般分為兩種,一曰旱苗法,取花患者的痘痂研成細末,加入樟腦、冰片等,吹入種痘者鼻中;一曰水苗法,將花患者的痘痂加入人乳或水,以棉簽浸蘸,塞入種痘者的鼻中。

旱苗法也好,水苗法也罷,都是為了讓種痘者感染上輕度的花,發燒出疹,經過精心療理養護,痊愈之後,便相當於已出過花,從而具備對花的免疫力。

這種原始的花預防手段,效果既可疑,又十分危險。“種人痘”就是“出花”。是“輕度”。可實際上,沒有人可以真正把控“出花”的“度”,種痘者痊愈了自然好,可如果不能痊愈呢?

對於未出過花的人來,“出花”畢竟是個概率的事件,這個概率,未必比“種人痘”不能痊愈、一命嗚呼的概率更高,所以。在某種意義上,很難,“種人痘”,到底是救人,還是殺人。

還有,對於種痘者的治療、護理,成本巨大,根本不是普通人家承受的起的。

乾隆二十八年,年幼的皇十五子——即後來的仁宗——奉旨“種痘”,以圓明園五福堂為▲▲,臨時的“種痘”護理場所。不但四麵道路封閉,與外界隔絕。門窗還都用黑、紅兩色氈子圍住,不見三光——日光、月光、星光。四名禦醫晝夜輪班,一日三次,為皇十五子把脈;一十二個時辰內,十數名太監不間斷地侍候。

這種護理方式,莫貧寒百姓,就是普通富戶,也未必做得來。

聽了世鐸的問題,關卓凡淡淡一笑,道:“本朝宮中‘種痘’,始自聖祖,數代以降,頗具效驗,不過,此一時,彼一時,如今的情形,已不大一樣了,個中情形道理,嗯,博川,你來一?”

“是。”

文祥略略沉吟了一下,道:“本朝入關定鼎之初,滿蒙八旗,皆為‘生身’,於關內肆虐的花,幾無抗拒之力,所以,‘種痘’雖然凶險,卻不能不行。”

“還有……”

他稍稍猶豫了一下,還是決定照實直——不然,真有人以為皇上之“出花”,與先帝和兩宮皇太後之“失職”有關,就大大不妥了。

“康熙朝、乾隆朝,”文祥道,“宮中得以‘種痘’,亦有賴聖祖仁皇帝、高宗純皇帝子嗣眾多,就算哪個阿哥因為‘種痘’出了什麼意外,其餘的阿哥,畢竟可以闖過這一關,終身可保無虞。”

頓了一頓,“嗣皇帝自然在已經過關的阿哥中挑選,如此,聖躬再無‘見喜’之慮,朝局安定,國祚綿長。”

這就得很透徹了:俺兒子多,拚著掛掉一個、兩個,也要保證其中的大多數能夠健康成長,同時,也就保證了下一任的皇帝,不會像俺老爸或者俺曾祖父那樣,沒幹幾年活,一被花沾上,“初二到初七”,沒幾就掛掉了。

明白了這個道理,先帝和兩宮皇太後為什麼沒有在今上幼時替他“種痘”,就不言自明了。

不過,還是要“言”一“言”的。

“今上為先帝獨子,”文祥道,“‘種痘’之險,是不可以冒的。”

嗯,萬一,大阿哥“種痘”種死了……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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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軍機“叫起”之後,關卓凡派人將王守正和魏吉恩叫到軍機處,將封官許願的意思了,兩位太醫果然“感奮”,尤其是魏吉恩,臉上放出光來,滿麵歡容幾乎壓抑不住,一副“莊重敬肅”的模樣做得十分勉強。

這也難怪他,正常情況下,太醫一輩子也是巴結不到一個“京堂”的,這一次,如果運氣好,可真就魚躍龍門了!

“運氣好”的意思是,藥石之於花,雖然不產生什麼實際的作用——這一點,做醫生的,心知肚明。不過,生死之間,畢竟三七之開——老那裏,總還要給三成痊愈的機會!如果皇上果然闖過了這一關,這個“京堂”,不就是上掉下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