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五八章 柱石摧折,地傾天南(1 / 2)

許庚身的話,直抉眾人心底之隱憂。 ≦

恭王是“退歸藩邸”之後,才住進了碧雲寺,軒王往戒台寺跑,難不成是打算有樣學樣?

還有,“戒台”——“戒壇”,是做什麼的?那是和尚受戒用的!

難不成?!

不會,不會!咱們的軒親王,再怎麼著,也不至於跑去當和尚,可是——

心灰意冷的意味,表露無遺了!

勢頭不好!

文祥強笑道:“咱們別在這兒自己嚇唬自己了——都想多了吧?也許,軒邸就是偷得浮生半日閑,這個,名山勝景,暮鼓晨鍾,足以涵泳性情……”

曹、許、郭三人,都不接口。

文祥自己,也實在沒有什麼底氣,話沒全,就收聲了。

過了一會兒,曹毓瑛道:“最好如博公所言,咱們都想多了——不過,夜長夢多!我看,顧不得了,咱們得逼得緊點兒!”

如何“逼得緊點兒”?其餘三位大軍機,一齊看著曹毓瑛。

“咱們隻好跟了到戒台寺去,看一看,這坐‘下第一戒壇’,到底是怎樣一副風采?”

文、許、郭三人,相互以目,都是緩緩點頭。

“不過,”郭嵩燾道,“西山那麼大,這個戒台寺,具體在什麼位置啊?”

“門頭溝,”文祥道,“馬鞍山。”

“京畿的地理,”郭嵩燾道,“我不是太熟悉,不過,這一來一往,回到內城,怎麼太陽也快落山了吧?”

“是。”

“那麼,”郭嵩燾道,“咱們得先回宮,跟‘上頭’打個招呼。”

確實得先回宮“打個招呼”,不然,關某人沒有消息,幾個大軍機也不見了蹤影,母後皇太後不得急死啊。

回到宮中,遞了牌子,母後皇太後立即傳見。

聽了回奏,慈安滿臉的希翼,立時化成了焦慮:“哎喲,他哪兒不好去,去和尚廟做什麼?”

話一出口,便覺得不大妥當,她崇佛甚篤,自覺“和尚廟”三字,對佛祖不甚恭敬,可是——恭敬不恭敬,是我的事情,這個點兒,你跑到那個地方去,什麼意思啊?

有些事情,女人的直覺,還是非常敏銳的。

“你們看看,”慈安將禦案上的兩份折子,向前推了一推,“就你們去朝內北街的這段光景,又來了兩個折子!”

“請問母後皇太後,”文祥道,“這是……”

“一個是劉長佑的,”慈安道,“大約你們一出宮,折子就到了,前後腳的事兒;一個是丁寶楨的,剛到——大約是你們剛回宮的時候,也是前後腳的事兒!”

微微一頓,“折子裏的意思,和李鴻章、瑞麟,是一模一樣的!”

劉長佑是雲貴總督,丁寶楨是山東巡撫,文、曹、許、郭,都是心下一沉:這個事兒,是真的鬧大了!

文祥上前,取過奏折,回原位跪好,四位大軍機匆匆傳看。

丁寶楨以清剛著稱,不過,資曆尚淺,因此下筆還比較委婉;劉長佑的資曆,不在曾國藩之下,話的可就激切多了,有“王之去位,柱石摧折,地傾南”之。

“劉長佑還附了一個夾片。”

慈安提醒了幾位大軍機一句,頓了頓,又補了一句:“比奏折還長。”

果然比奏折還長,口氣和奏折也不大一樣,一開頭,先拿自己奏折裏的激切之言向“上頭”告罪,然後很懇切的解釋,自己何以有“地傾南”的法。

主要是因為不久之後的對法戰事。

劉長佑,他到雲貴,最主要的任務,就是為將來對法開戰,做雲南、廣西一線的戰備功夫——整肅地方,修葺城池,鋪設道路,囤積糧草,儲藏子藥,等等;而對法作戰,除了軒親王,沒有人可以“運籌全局”,軒王去位,對法作戰,是否還能夠如期展開?普國還肯不肯和我結盟?就算我和普魯士不破盟,對法戰事亦如期展開,沒有了軒王的主持,還有幾成勝算?

一旦戰事不利,如之奈何?

劉長佑,到時候,不但喪師,還要失地——法國早有北上窺我南疆之誌,咱們如果打了敗仗,恐怕就不是單純賠償軍費交代得過去的了!三圻固然盡數淪於法人之手,本土的雲南、廣西,亦難保金甌無缺!

劉長佑,這,就是臣“地傾南”之謂了。

至於俺這兩年在雲南、廣西做的一切,盡付流水,自不待言。

越南的地勢,南北狹長走向,習慣上,將全國分為南圻、中圻、北圻三大塊,劉長佑所謂“三圻”,即指越南全境。

劉長佑的奏折,不是密奏,不能在奏折中嚷嚷“對法作戰”雲雲,因此,另附“夾片”,闡明相關事宜。

至於為什麼語及機密事項,卻沒有用密折,原因也很簡單:如果用密折,隻有母後皇太後一個人看得到,那樣一來,就不存在什麼“造勢”的效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