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何去何從(1 / 2)

慈禧自己“倦了”,並不是什麼托詞,她是真的精疲力盡了。

劇烈的情緒波動,是一件很耗精力的事情,過去的這五個鍾頭裏,慈禧的情緒,一直處在大起大伏之中,尤其是那一段嚎啕痛哭,不論對於心理、還是對於生理,都是嚴重的“透支”。本已是勉力支持,乍覺夕陽沐體,神思恍惚,一口氣突然就泄了下來。

關卓凡出去了。

不多時,玉兒進來了,一起進來的,還有李蓮英。

兩個人都極勉強的維持著自己臉上的笑容。

玉兒的樣子,像一隻受到了嚴重驚嚇的動物,臉上有無可掩飾的怔忪不定,笑容似乎隻是她的一個“障身法兒”,好像有一點兒什麼風吹草動,她就要扔掉自己的笑容,奪路而逃。

這十個月來,北京生的種種大變,她大致都已知道了。

其受到的震撼,並不比慈禧多少。

李蓮英呢,則是另外一種狀況:主子麵前,做奴才的,不可以木著臉;可是,眼下,是“迭遭大變”之期,絕不能再像去北京之前那樣,堆出一臉的花兒來,要心翼翼的,維持一種“適度”的表情。

慈禧留意到,玉、李二人,手上都拎著一隻皮箱,玉兒手上的一些,李蓮英手上的大一些。

玉兒的另一隻手,還夾著一本護書。

這是什麼?

李蓮英放下皮箱,跪了下來,磕頭請安。

慈禧看了他一眼,淡淡的道:“嗯,回來啦?”

“是,奴才……”

李蓮英低著頭,似乎哽咽了一下,沒有把話下去,身子卻俯的更低了。

“在北京這兩……你都去了哪兒呀?”

“回主子的話,”李蓮英抬起了上身,但依然低著頭,“奴才一直呆在朝內北街軒親王府……”

微微一頓,“一步也沒有出去過。”

“哦……”

我明白了。

那就沒有什麼可問你的了。

見慈禧無話,玉兒心翼翼的道:“主子,這兩個箱子,是王爺交代下來的,他,裏麵兒裝的,是他從北京帶過來的……脈案、折子……”

哦,是這些……

“王爺,箱子裏邊兒的文件,一份一份,都編了號碼,這本護書裏麵兒夾的,是目錄……”

慈禧心中,微微苦笑:好周到啊。

“嗯,擱著吧。”

玉兒將兩個皮箱,歸攏在一邊兒,護書則放在了梳妝台上。

然後,試探著道:“主子,該傳晚膳了……”

“那就傳吧。”

慈禧的聲音,透著倦意,但還算平靜。

站著的玉兒和跪著的李蓮英,都暗暗的透了口氣,他們生怕慈禧以“沒有胃口”為名,直接撤了晚膳。

那就難看了。

軒親王現在可還在行宮裏頭呢。

玉兒正要退了出去,慈禧又道:“起來吧,一塊兒過去照料照料吧。”

這句話,是對著李蓮英的。

他不由怔了一怔。

這是……沒有問自己話的意思了。

至少,暫時沒有。

“是。”

李蓮英又磕了一個頭,站起身來。

行宮另有“餐室”,但慈禧傳膳,大多都在寢臥,今也不例外。

出乎玉兒和李蓮英的意料,聖母皇太後的飯量,居然沒有明顯的下降。

本來,他們兩個都擔心,聖母皇太後雖然如常傳膳,但會淺嚐輒止,略動動筷子,就吩咐撤下去的。

事實上,慈禧確實是“沒有胃口”,但她體氣強壯,五個鍾頭的劇烈消耗,帶來了明顯的饑餓感,兩種相互矛盾的感覺拉扯之下,她決定,還是要“努力加餐飯”。

因為,她曉得,今兒個隻不過開了個頭兒,隻不過替她把狀況擺擺清楚,何去何從,是接下來的事兒,她得打醒十二分的精神,應對即將到來的挑戰。

因此,唉,不能不勉強自己,填飽肚子。

不然,可就沒有足夠的精神頭兒去打這場仗了!

傳過晚膳,淨了手,漱了口,上了茶。

雖然寢臥之內,沒有第三個人,玉兒還是微微壓低了聲音,“主子,王爺在楠本先生那兒換過藥後,又過來了這邊兒一趟……”

微微一頓,用手向旁邊兒指了指,“……去了隔壁,待了好一會兒,才離開行宮呢!”

慈禧心中一跳。

隔壁,是官和乳母的房間。

心頭熱了一熱,鼻子微微的酸了。

悵然片刻,突然覺,自己忘了很重要的一件事情。

官還沒起名字,大名、乳名都沒有——

自己忘了叫他替官起名字了。

明,這個事兒,無論如何,不能再忘了。

她點了點頭,道:“他回了站軍營?”

“是。”玉兒道,“奴婢跟王爺,王爺現在受了傷,軍營那邊兒,隻有幾個勤務兵,一個個笨手笨腳的,一定照料不好王爺,今兒個,王爺就留在行宮過夜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