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翁慧眼識珠,”寶鋆緩緩道,“你的忠心耿耿,是不必的了——你的梨園行的身份,做這個‘中人’,也十分的合適。..”
“是,”筱紫雲道,“艾翁,寶大人和‘那個人’——”
微微一頓,“艾翁,‘那個人’的名字,即便內室密語,也不宜宣之於口,請大人替‘那個人’擬一個暗語,語及之時,出以暗語,可保萬全。”
寶鋆心想,“出以暗語”,不見得就“可保萬全”,不過,心沒過逾的,艾翁能這麼想,足見心思細密,堪共大事。
他略微沉吟了一下,道:“彼行三,取個諧音,叫‘山人’吧——崇山峻嶺之‘山’。”
“好,就是‘山人’!”筱紫雲道,“艾翁,寶大人和‘山人’,是有過過節的,隻怕早就在朝陽門內大街掛上號了;艾翁自個兒呢,雖然心翼翼,但身份特殊,不定,也在朝陽門內大街注目之中——”
“朝陽門內大街——”寶鋆微微一笑,“艾翁倒曉得那兒是做什麼的?”
筱紫雲也是一笑,“北京城的老百姓,或許真以為那兒是什麼糧台的‘辦事處’,艾翁是什麼人?寶大人是什麼人?自然不會被那塊掛羊頭賣狗肉的牌子騙過了。”
寶鋆又笑了一笑,不過,沒有再什麼。
“艾翁,”筱紫雲繼續道,“他的身份特殊,想和寶大人單獨會麵,十分困難,因此,必得有一個信得過的‘中人’,在他和寶大人之間,傳遞消息——”
頓了頓,“這個‘中人’不好找!忠心的人有,可是,寶大人既然同‘山人’有過糾葛,一出一入,不定都在朝陽門內大街窺測之中;艾翁自個兒的行動進止,也不算十分方便,因此,‘中人’見寶大人也好,見艾翁也好,為萬全計,不能在外頭,隻能在府內——”
“這個‘中人’,必須有極自然的緣由,既可以自如出入寶府,也可以自如出入……呃,艾府,而且,極緊要的一點,是絕不能叫人將這兩件事請,擺在一起。”
寶鋆點了點頭,道:“北京城的王公大臣,喜好聽戲、又叫的起‘條子’的,十個有九個,會‘叫條子’;‘叫條子’的,十個有八個,會叫到‘春和班’,因此,你身為‘春和班’的‘頭牌’,出入王公大臣的府邸,就是極自然的事情了——”
頓了一頓,“再沒有人能想的到,艾翁叫筱紫雲的‘條子’,寶佩蘅叫筱紫雲的‘條子’,這兩件事,會有什麼關聯?”
“大人的極是!”筱紫雲道,“除此之外,還有一點,也是極緊要的——”
微微一頓,“艾翁,他的府裏,應該是幹幹淨淨的;可是,寶大人的府裏,就不敢打包票了——”
寶鋆眉頭微皺——什麼意思?
筱紫雲一笑,“大人別誤會——艾翁的意思是,因為寶大人和‘山人’是有過過節的,大人的府裏,不定,會有朝陽門內大街安插的眼線——”
寶鋆目光一跳。
“‘中人’見大人,”筱紫雲繼續道,“一定是要摒人密談的,如此密談,一回、兩回,也罷了,次數一多,一定會引人懷疑!”
頓了一頓,“艾翁,如果‘中人’是我這種人的話,‘摒人密談’——就像今這樣,便不會啟人疑竇了。”
“我這種人”——“相公”。
下頭的人,都以為老爺和“相公”兩個,摒退下人,關起門來,是為了胡胡帝,自在方便,確實不會想到別的事情上頭。
寶鋆輕歎一聲,“艾翁心細如,果然周到啊!”
“艾翁還,”筱紫雲道,“‘國喪’期間‘叫條子’,本來不是十分妥當,被人捅了出來,禦史奏上一本,他也好,寶大人也好,不定就要落個‘喪心病狂’的考語。不過,隻要不敲鑼打鼓,就不會有什麼了不起的處分,畢竟法不責眾——大夥兒都這麼幹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