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七七章 前路後路,都是套路(1 / 2)

所謂“絲三條”,是“洋絲派”把持的絲業公會,因應形勢變化,“公決”了三條重要的章程,並得到了官方的背書,可以準行政法規目之了。 ..

第一條,大幅度提高蠶繭的收購價。

這個收購價提高到這樣一個程度:普通人家不繅絲,隻養蠶,就有勉強溫飽的可能;如果能夠進一步擴大生產——無須太大,單門獨戶變成擁有二、三名雇工的型作坊即可,則必康無憂。

若有繭行私自壓低蠶繭的收購價,一經查實,處分極其嚴厲:絲業公會將呈請藩司衙門,吊銷該繭行的“部照”。

這一條,除了起到分化、瓦解“土絲派”的“群眾基礎”——廣大養蠶人家的作用之外,對保證繅絲廠的原材料供應,也有重大的意義:繅絲廠巨大的生產能力,使其成了一隻永遠喂不飽的“食繭獸”,如果養蠶人家都破產了,先不會不會生“不忍言之事”,單這個原材料供應,就無法保證,畢竟,繅絲廠隻繅絲,不養蠶。

另外,蠶繭的收購價提高了,繅絲廠支付給繭行的的“水費”也相應提高了,則繭行的整體利潤空間增大,一部分中、絲行,便有可能轉入繭行,分一杯羹,這樣,也起到了分化、瓦解“土絲派”本身的作用——既多少有了條退路,則對新式繅絲廠的抵抗的力度,就多少會減輕些。

“提高收繭的價格,”曾國藩撚著山羊胡子,微微的眯著倒三角眼,“確乎是德政!不曉得我想的對不對——這一條,似乎……借鏡了鹽務整頓?”

“滌翁目光如炬!”關卓凡道,“食鹽的收購價如果過低,則‘灶戶’交鹽不得值,非售私無以為生——這是私鹽猖獗的重要原因之一!任由‘場商’坐地壓價,無異逼良為娼!因此,朝廷厘定食鹽收購價格,有‘場商’敢坐地壓價者,立置重典,絕不寬貸!收繭亦然——這個收購價格,一定要保證養蠶人家能夠溫飽無虞!”

“灶戶”是煮鹽的鹽民,“場商”是長駐鹽場、專門向“灶戶”收鹽的商人,猶如絲行、繭行之於絲戶、繭戶。

“我原本想著,”關卓凡繼續道,“全然仿鹽務例,蠶繭的收購價,亦由朝廷出麵厘定;後來一想,絲業畢竟不同鹽務,鹽務向例是官賣,絲業卻向例是民營,還是由絲業公會自己來張這個嘴比較好些——呈上來的稟帖,官府照準就是了。”

曾國藩點了點頭,“王爺思慮周祥。”

心想,我猜的不錯,胡光墉的那些花樣,果然是出自你的授意。

不過,也難得你坦然相告。

“還有,”關卓凡道,“繅絲廠設立之後,絲的產量必定大增,對蠶繭的需求也必定大增,養蠶人家,原先做一份生意的,現在可以做兩份生意了,繅絲上的損失,大半可以彌補回來——失之桑榆,收之東隅嘛!”

“誠如王爺所言,”曾國藩道,“蛋糕做大了,大夥兒分到手裏的,就都多了。”

軒親王“蛋糕”之譬喻,在如今的官場上,已經是個非常流行的法了。

關卓凡微微一笑,道:“是,所以,我亦以滌翁之言為然——有了提高蠶繭收購價這一條,短痛雖然難免,不過,應該痛極有限——‘將有不忍言之事’,確實是危言聳聽了。”

雖然是“短痛”,雖然“痛極有限”,但“短痛”也是痛,“痛極有限”,也還是痛的。

蠶繭收購價格上提的幅度,是“適度”的:上文過了,普通人家不繅絲,隻養蠶,便有“勉強溫飽的可能”。

這個“勉強溫飽的可能”的另一麵,便是“依然存在破產的可能”——養蠶的技術不過硬,對蠶寶寶的照料稍有疏忽,時不好、銷路不暢,乃至於單純的運氣不佳,都有導致破產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