蓮池屯,既是他的驕傲,也是他的傷心。..
土倫之役,蓮池屯是越軍的最後一道防線,阮知方在這裏建造長壘,並挖品字坑,豎尖樁覆以沙草,分兵設伏,成功登6的法軍,意氣昂揚,不虞有詐,中伏落坑,倉皇而退,是謂“蓮池屯大捷”。
然而,阮知方剛剛拜了給順化的報捷的奏章,回過神兒來的法軍,便卷土重來,猛烈的炮火,摧毀了蓮池屯所有的防禦工事,越軍傷亡慘重,不能支持,阮知方隻好含淚棄守,後撤至海雲嶺,土倫就此完全淪陷。
“我可以不,”唐景崧緊緊的盯著阮知方,“可是,《壬戌條約》的墨跡,抹不掉!南圻六省脫幅而去,回不來!”
阮知方氣血翻騰:越南固然簽了《壬戌條約》,你們“煌煌朝”,難道就沒有簽“戊午條約”、“庚申條約”?一般的是城下之盟,一般的是被法國人拿槍頂在腦門上,按下了手指印,老大別老二!
所謂“戊午條約”,即《津條約》——戊午年簽的;所謂“庚申條約”,即《北京條約》——庚申年簽的。
不過,在中國,《津條約》就通稱《津條約》,《北京條約》就通稱《北京條約》,並沒有“戊午條約”、“庚申條約”的法。
激憤之下,阮知方幾乎就要再一次站起身來,拱一拱手,一聲,“告辭!”
就在他身子微微前傾、屁股離開椅墊半寸之許時,心頭“咯噔”一聲——“戊午條約”?“庚申條約”?
一刹那間,靈台明澈,心裏不由暗暗的叫了一聲:哎呀!
我……真正是下至愚之人!
阮知方的動作僵住了,腦子卻急的轉動起來——
正是這句話——越南簽了《壬戌條約》,朝也簽了“戊午條約”、“庚申條約”!
越南人——別的人不,今上也好,自己也好,無一日、無一時,不想推翻《壬戌條約》,不想雪奇恥、修大怨,不想收複南圻六省失地!
人同此心,俺們越南會這麼想,大清那頭兒,難道就不會這麼想?
這支“欽使艦隊”……未必一定是為越南而來的吧?
如果僅僅是為了問“十七年不貢不使”之罪,有什麼必要動用如此大的陣仗?一個使者,一道旨意,就盡夠了——大清、大南,宗藩之間,並未失和,朝既然將話挑明了,越南作為藩屬,自然會趕緊派出貢使,亡羊補牢的。
若不為越南,那麼,十五條大、艦隻,數千大軍,又為的什麼呢?
為富浪沙?!
畢竟,大清亦有深恨於富浪沙啊!
仔細回想唐某人的話,話裏話外,幾乎每一句,都緊緊的扣著富浪沙——這其實就很明問題了呀!
嘿,我明明曉得,富酋“交趾支那總督”拉某的“稟帖”,是要在大清、大南之間,行挑撥離間之事,怎麼還是一味拿這支“欽使艦隊”往“問罪”、“孰知禍福”上頭去想?
大清、大南既都有深恨於富浪沙,就該……同仇敵愾啊!
唉,都是因為欽使沒有事先打招呼,越南這邊兒,君也好,臣也好,都被這支從而降的龐大艦隊嚇壞了!
可是,欽使為什麼沒有提前打招呼?
對越南搞這種“突襲”,實在看不出有多大的意義,那麼,自然就是為了避富浪沙的耳目、打富浪沙個措手不及了!
“突襲”、“打”……
這些個字眼兒一在腦海中冒了出來,阮知方就閃過一個念頭:這支“欽使艦隊”,既準備以土倫為錨地,那……會不會就此對土倫的富浪沙人下手?
阮知方的心,劇烈的跳動起來。
不過,他很快就否定了自己這個想法。
如果“欽使艦隊”真的要突襲土倫的法軍,就該直奔土倫,不該在順化停了下來,順化距土倫不遠,土倫的法國人,很快便會得到相關的消息,“欽使艦隊”隻要在順化停留過一,突襲土倫的可能性,就基本不存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