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說書(1 / 2)

京都。

正是入秋時節,一老一少牽手行於街頭,少年雖衣著平平,卻也算得上幹淨,反觀老人倒是一口黃牙,胡須拉茬,手拄一杆破竹黃布幡旗,上麵寫著一個“卦”字,同灰白發絲一起,於風中淩亂。

二人於一酒肆處停下,少年手中拎著酒囊,酒肆老板熟練接過:“醉仙五文,新雪一吊?”

“醉仙、醉仙,不要新雪。”老頭微微睜眼,不緊不慢的答到,隻見左眼單有眼白不見眼珠,似揉作一團,朦朦朧朧,看不真切,好像是瞎了。

“得嘞!”酒肆老板邊邊打酒邊搖頭,低聲跟旁邊幫忙的老婆嘀咕:“這娃娃,眼下這年紀不好好念書,怎麼整天跟一個江湖騙子瞎混一起,看咱家小子,都學上論語了。”話沒說完就挨了老板娘一及白眼,老板娘倒是心善,拽過酒囊又給多添了些,轉身拿了幾個肉包,用荷葉紙包好遞給了孩子。

“平安,還不謝過嬸嬸?”老頭輕輕撫了撫孩子的頭,隨後李平安開心的將荷葉包環於胸前,低頭謝過。

二人剛行出酒肆後,平安便不解問道:“師父師父,剛才那個叔叔說你是江湖騙子,什麼是江湖騙子啊?”

“哈哈哈哈,是這樣的。江湖爾虞我詐,是個壞東西,騙子宵小之輩,也是個壞東西。”老頭左手拄著幡旗,右手從平安那裏接過了酒囊,拔開酒塞,醉仙清香凜冽,如煙似霧,沒忍住抿了一小口,酒水一線淌進身裏,頓覺秋風不寒。

老頭咂了一下嘴道:“好酒,留到晚上喝。平安呐,壞東西加上壞東西,那就是好東西。正所謂江湖騙子,那就是曾經騙了整個江湖的人。你師傅我,就是這樣的人。”

老頭說罷,自覺這解釋頗好,但凡少了剛剛這口酒,說出來的話都不能是這個味道。等再想把酒囊遞給平安,卻發覺小子已經跑了,環顧了一圈,原來是跑去了湖邊的天合酒樓聽說書去了,登時氣的兩條眉毛氣愣是沒在一條直線上。

這天合酒樓寓意天人一口食,一樓乃是一茶堂。

卻觀茶堂人聲鼎沸,來來往往皆為溫飽之家,更有富貴門第,老頭又咧嘴一樂,當下便破布幡旗一插,尋得門口一木墩坐下,決定今天再尋幾名願意與道法結緣,願意給道緣破財的那種“有緣之人”。李平安在茶堂裏頭,正愁看不見內場,眼瞧著老頭已經坐下擺攤,登時心裏一鬆,卯足了勁兒往人群中鑽,想要擠到前麵聽個清楚。

啪!!!!

茶堂醒木一響,四下座俱靜。

街旁幡旗獵獵,有緣人已至。

天合酒樓的茶堂雖不是雕欄玉砌,卻布置得書香文雅,盡顯茶韻。茶堂裏的說書先生雖說的大差不差,卻也根據大眾口味周期輪換,是謂合理。

因為平安畢竟不總來,又沒有閑暇專門等到說書人到場,或在專門的時間來等位置,所以聽得也不算全。由於最近說書人講的都是青山宗的往事,中州之人無不心生向往,何況是京都,茶堂之人更謂熙熙攘攘,絡繹不絕。

平安近乎每每中午都會來這裏聽書,漏聽了的,也會從茶樓夥計那裏幫忙斟茶,補上幾章,大抵也算是知道了李刻舟一劍開天門等傳說。

啪!!!!

茶堂醒木再響,仿佛長夜漫雪之後的一聲炸雷,厚靜廖廣。說書人聲音嘹亮清闊,定睛望去,這人卻不似想象般的儒雅,素衣布袍,厚唇髯胡,屏風前舉起茶杯小吸一口,出言鏗鏘。

“今日,我與諸位講的是,中州大派青山宗的八峰一澗,為何改為了六峰一澗的往事!”

又是驀然間,沉靜的茶樓爆發出一陣叫好與掌聲,門外老頭攤位前,一人已坐下,麵龐清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