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微讚賞的摸摸他的腦袋。
陸安之眼中微有濕意,招呼李長風:“大舅兄遠道而來,不如入府一敘。”
李長風爽朗笑道:“卻之不恭。”
新城郡主:“……”
這就……相認了?
她花了近十年時間才籠絡住了陸衍,沒想到這小子與陸微才打個照麵的功夫陌生防備的態度就大為鬆動,竟然還被對方一把匕首收買,似乎要一家團圓,那她千裏送孩子,算什麼?
一場笑話嗎?~!
“衍哥兒——”韓錦更是憤憤不平,倒也並非對這個弟弟有多喜愛,隻是就算養隻狗也認主了,沒想到陸衍一個看不住就被陸微拐帶跑了,窺到親娘鐵青的臉色,眼見得竹籃子打水一場空,她頓時急了:“阿弟,你不認母親跟姐姐了嗎?你忘了母親跟姐姐這些年待你的好了嗎?”
陸衍腳步踟躕,眼中顯出為難之色。
陸微牢牢握住了弟弟的手,他身量未長成,骨節如同未拔節的青竹,還是個小孩子呢。
她既握住了便不肯撒開手,解釋道:“阿弟不必為難,郡主與韓錦這些年待你的好,不過是為著向父親與我贖罪。這事兒陸府與京中魯王府都知曉,當年郡主帶著我與韓錦回京,半路上遇到民亂,她棄我於不顧,帶著韓錦跟一眾護衛跑了。姐姐那年六歲,一路乞討回飛虹山莊投奔外祖,無數次差點餓死道旁,路上走了兩個多月,腳底板都走得血肉模糊,舅舅他們都知道。”
李銘幫腔:“你姐姐走到山莊的時候,就跟街邊快要餓死的乞丐沒什麼區別,祖父那麼強硬的人都抱著你姐姐哭了,將養了一年才慢慢養過來,特別可憐。”
陸衍目露不忍,想象自己在六歲的年紀千裏投親,忍不住打了個冷顫,隻覺得寒意沿著尾椎骨直往上爬,又對陸微大為欽佩,緊抿著唇不肯表態,腳下卻不由向著陸微悄悄挪了兩步,似乎想靠得近些,給當年六歲便孤身乞討千裏投親的姐姐一點溫暖。
新城郡主難堪之極,卻聽得陸微不疾不緩道:“父親一怒之下要與郡主分開,她大約太過愧疚,這才把對姐姐的愧疚補償到你身上而已。”
“你胡說!”新城郡主大怒:神特麼贖罪!
陸微舉手發誓:“我若胡說,就讓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但郡主你敢發誓當年在榮安縣城沒有在民亂之時拋棄我?”
新城郡主:“……”她還真不敢發誓。
這些年裏,她無比清晰的認識到,自己再嫁婚姻的痛苦不幸的原由皆來自於榮安縣拋棄陸微一事,也曾經不止一次的假想過,假如沒有當初之事,好生將陸微帶回京城,籠絡住了陸安之的一雙兒女,是不是便能夫妻和美?
韓錦嬌縱非常,就算是長大懂事不少,但麵對理直氣壯的陸微也透著心虛,況且陸微言之鑿鑿,說的恰是事實,還是當年蕭蘭茵做過的虧心事,眼見著母親千裏投奔陸安之,卻受到陸微如此侮辱還不依不饒,頓時怒不可遏:“陸微,就算是我母親在榮安縣民亂之時拋棄你又怎麼了?難道不是你自己亂跑嗎?”
“對啊,我是亂跑了。”陸微欣賞著韓錦的怒色與陸衍震驚的眼神,不疾不徐的諷刺道:“民亂之時,我在夢中跟著周公亂跑呢。等我被外麵吵醒推開窗下子往下瞧,你們母女帶著奴仆護衛已經要上馬車,竟無人顧得上叫醒睡夢之中的我。我當時驚駭非常,追出去眼睜睜看著郡主娘娘的車駕絕塵而去,可真是跑得有點慢了呢。”
陸衍扭頭,向新城郡主求證:“母親……真有這事兒?”
他自小受新城郡主照顧,無非是四季衣裳點心噓寒問暖,但平日跟著陸老夫人起居,開蒙讀書卻是在陸家族學,從小讀的是聖賢之書,隻當父親與母親分居兩地,隻不過是南越氣候不好,卻不意當中竟還有如此令人齒冷的內情。
韓錦話中雖承認了當年之事,他卻依舊想聽新城郡主親口承認。
“母親——”
蕭蘭茵城難堪之極,也知道此事抵賴不得,她多年的驕矜又回來了,昂著下巴鐵青著臉色道:“是又怎麼樣?莫非你還想代你姐姐向我討回公道?”
陸衍讀書開蒙,年紀雖小卻也是懂得是非曲直,當即無言的注視著蕭蘭茵母女,眼神裏明明白白寫著控訴——難道不應該賠禮道歉認錯嗎?
蕭蘭茵帶著女兒憤而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