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帆濟滄海,月兔照歸舟。
碧海搖槳櫓,漂泊又幾秋?
兩葉輕帆,一處閑愁。
換上百姓行裝的應文等人駕著小船,飄飄搖搖,蕩入了劉家港。
“讓我們蕩起雙槳,小船兒推開波浪,海麵倒影著美麗的白塔,四周環繞著綠樹紅牆……”
曆經離亂、漂泊、坎坷、輾轉等多種亡命天涯的元素,帶著逃出牢籠的慶幸,應文的雙腳終於再一次踏上故國的土地。
漂流了這麼久;甫一登岸,他就感覺雙腿發軟,身子輕飄飄的,胃裏隱隱作嘔,頭也有些眩暈。
晃晃悠悠中,應文眼前發黑,須臾間就要倒下。應能和鄭洽看見,趕緊過來攙住他。
應文軟軟的癱倒,在鄭洽懷裏斜躺了下來。
“阿弟,阿弟……”鄭洽和應能連連呼喚。
應文睜開眼睛,輕輕擺了擺手。他單臂支頤,說道:“不礙事,可能是在海上漂的久了,有些暈船。”應文道。
“哦,休息一會兒。”眾人說道。
——“洽兄,這裏就是劉家港了?”應文道。
“是了。”鄭洽道。
“走了這許久,腹中實在有些饑餓難耐,我們走吧,先去尋些吃的。”應文說。
“您怎麼樣?”程濟道。
“我沒事,走吧。”應文柔聲說。
眾人也都餓了,紛紛點頭。
應能和鄭洽攙起應文,大家向前走了一程,終於尋著一個食肆,買了些幹糧匆匆吃了。
時值五月夏季,天氣燥熱,眾人找到一個樹木茂盛的僻靜所在,停下來歇歇腳。同時,也商議下一步要去哪裏安身立命。
匆忙的腳步不會耽擱太久,因為危險隨時都有可能降臨。
應文和眾人圍坐在一起,開始商議。
“劉家港乃屬南直隸,為南北往來聚散之地。商賈雲集,驛站林立,人員複雜,不是久留之地。又聽說朝廷在此處製造大量寶船,似乎有大動作要進行。”程濟低聲道。
“是啊,我們必須馬上確定,接下來要去哪裏。”應能說道。
“天下雖大,我們又能去哪裏呢?”應文哀歎著說。
“離是非之地,隱江湖,匿草莽,疏人眾,遠鬧市。”鄭洽道。
“道理雖是不錯,目標卻難明確;為今之計就是,我們接下來具體要去哪裏才安全呢?”應賢道。
“唉,普天之下,哪裏還有安全之所?”應文愁容滿麵。
僧人們也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誰也拿不出好主意。此時,難得有片刻安穩的他們,忽然想到永枵、永橋;還有幾個師兄弟都已經殞身碧海,剩下的幾個也都成了無家可歸之人。今後注定要做無根漂萍,客死他鄉了。想到此處,眾僧一時悲從心來,禁不住垂淚不已。
應文等人看罷,觸景生情,睹人思人,也陪著掉了許多眼淚。
眾僧中,年長一些的永樾道:“對了。應文師弟……權且這麼叫你吧。我們一路走來,也算生死同舟了。天地悠悠,江湖浩廣;如今狼蟲暗隱,危機四伏,你不若跟我們到雞足山去”。
應文聽罷,道:“師兄,你是說雲南雞足山嗎?”
“正是。方才忽然想起,那裏有我的一個故人,在感業寺做主持。我想帶師弟們去投奔他。不如你和我們一起吧,互相也有個照應。”永樾道。
“唉!師兄。我雖無根之漂萍,漂到哪裏算哪裏;但想著雲南地處邊陲,山高路遠,道險水長。而且要途經瘴鬁之地,實不願去往那裏。不如由韁信馬、野鶴閑雲、隨遇而安、雲遊四方,權且做個遊僧吧。師傅,永枵永橋師兄,還有其他的師兄弟,都已因我而蒙難,錯盡在吾矣!有我在,你們凶險異常,負累太重!我實不忍再拖累你們。你們的恩德,今生無以為報,請受我一拜!”應文痛哭流涕,說罷倒地便拜。
永樾慌忙流著淚扶住他,道:“師弟,何至於此!何至於此!哪天想來,就來雞足山找我!”
“一定!”應文道。
擦幹了眼淚,永樾等眾僧與應文一行人依依作別。
待和尚們走遠,眾人才真正做到無所顧忌的放鬆下來。
應文幹脆脫下鞋子,露出左腳大腳趾上一顆黑痣。
應賢道:“陛下,我們也走吧。我想了想,不如到塞外去。”
“塞外風沙苦寒之地,我們生活的不習慣。不若還是南行到福建去吧。”鄭洽道。
“南行福建要走江左,燕篡所及,風波凶險,不若西行到蜀中。”程濟道。
“蜀道難,難於上青天。不若去追師兄們,一起去雞足山,還來的及。”應能道。
眾人七嘴八舌各抒己見,應文卻是猶豫不決。
這時候,忽聽有人高聲唱到:“人皆苦炎熱,我愛夏日長。熏風自南來,此地生微涼。”
唱罷,又接著說道:“嗯嗯,不錯,這裏還真是一個消暑納涼的寶地!不錯,哈哈哈哈……”
眾人循聲望去,見一個道士模樣的人,從不遠處緩緩而來。
離的近了,應文等人才看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