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阿姐,五十往上,遠視,短發又卷又枯,刁蠻戲精祖師奶,成日濃妝豔抹花枝招展,臉像糊了層麵粉,斑和痣在整形醫院祛得一點見不著,是個時髦不服老的小老太。
宋醫生呢,模樣青春像十八歲,戴細細的金絲邊眼鏡兒,鏡片很薄應該是低度近視,隨意後綁著的頭發黑長直,亮且柔軟,長相清純帶著甜味,不就是個活脫脫的溫靜小仙女。
尤其鼻尖偏右那一點小紅痣,無形中又釀出誘人的感覺。
開門時候一對視,他差點以為自己在某成人主題沉浸式角色扮演類遊戲的劇情中。
“三哥你剛直接報宋醫生身份證兒不就完了。”許延樂嗬嗬地開起玩笑。
和三哥厭煩的類型完全相反的類型,等於三哥的理想型。
等於宋醫生。
宋黎懵懵抬起頭,一時沒理解這話。
“邊兒涼快去。”盛牧辭懶得搭理他,長腿放倒壓被子上,身子略艱難地往左翻過去,改成側躺的姿勢。
可能是腰有傷,臥久了不舒坦。
許延招招手,示意宋黎可以過來了,邊對著病床的人說:“三哥,檢查了,醫生妹妹在這兒等半天了都。”
“人還沒到?”盛牧辭不耐地問。
許延知道他是指京市的私人醫生:“沒呢,首都機場大麵積延誤,上午到估計夠嗆,讓這兒的醫生先瞧瞧看唄。”
盛牧辭沒答應也沒拒絕,眼一閉睡了。
宋黎站在床另一邊,隻能看到男人的背影。
他模棱兩可的態度她摸不準,宋黎中規中矩道:“盛先生的情況我和李主任交接過了,右肩關節和腰椎都有骨折,壓縮程度不大,也沒有損傷到神經和脊髓,是能夠完全康複的,不用擔心。”
“哦哦,得手術嗎?”許延很配合地提問。
“保守治療就可以了,”宋黎耐心說:“但要先臥床一個月複位固定,後續再觀察。”
“要躺這麼長時間啊?”
“是的,骨頭愈合到原始強度一般需要六到八個月,前三個月要特別注意,雖然不嚴重,還是盡量少走動吧。”
許延望著宋黎張合的唇,淪陷在她動聽的嗓音裏,慢慢走了神,恍惚在聽晚安曲,柔得他靈魂羽化般飄飄然。
“……我三哥腰還有傷呢,宋醫生你看看,嚴重嗎?”許延喪失理智,冒死撩開了某人的睡袍,隻為再多聽一會兒她的聲音。
繃帶在男人肌理健美的腰腹纏裹了幾圈。
忽然,宋黎想到昨晚蘇棠年說的,傳言盛三的顏值和身材都是一絕。
後者她親眼證實了。
宋黎看似淡定移開眼:“護士每天都會按時換藥,不要緊,注意休息。”
一個男人露了另一個男人的上半身迫她看,這個情景,其實有些詭譎。
可惜許延聽不見她的心聲,追問:“那骨傷在哪兒呢?”
宋黎給他指了個大概。
然而他的問題無止境,不知是太在意他三哥的病情,還是求知若渴,或者就是單純閑得慌。
當他再一次發表疑惑時,宋黎環顧一圈,不動聲色岔開話題:“護士沒送腰部的護具來嗎?”
許延表情立刻就茫然了。
“如果不可避免要下床,一定要戴著。”宋黎沒多想,手摸到盛牧辭腰後:“我看看,護腰和固定支具哪個合適。”
考慮到護腰帶可能會勒疼他側腰創傷,宋黎想確定傷口的位置,拇指隔著紗布,剛扶到他腰側,床上的人忽地嘶了一聲。
宋黎驀地僵愣住。
她她她……手重了?
昨晚夢裏的大獅子在腦海一聲咆哮,宋黎瞬間欲哭無淚地想,自己就要被血盆大口吞下了嗎?她的墳頭草是不是也要開始長了?
男人隨呼氣透出低吟,咬肌收緊,像是忍受著極大的痛楚。
額頭在枕間抵了會兒。
盛牧辭嗓音沉啞,說話間抬頭一回。
“……別胡掐男人腰啊妹妹。”
他鬱悶地拖長尾音,耐心殆盡,語氣裹挾著一絲凶狠的意味。
宋黎還是先前半彎著身的姿勢,手仍在他後腰的部位虛虛握著,隨著男人扭頭的動作,她動也不敢亂動。
當他轉過臉,四目交接。
宋黎猝不及防和那雙桃花眼對撞,她屏息,見光細碎似金箔,跳躍進他漆黑的瞳孔。
她如被注射一針清醒劑,頓地退開半步。
男人短發微亂,有幾縷從兩邊散落,肆意地掃在眉睫。俊美和狂野的形容似乎都不全麵,他眉骨深邃硬朗,骨子裏透著獅王那般的高貴輕狂,眸中有不耐和冷漠的情緒,像是將眾生都拒之千裏。
但他的五官又不是很嚴肅正經,眼尾狹長上挑,無意在勾引誰似的。
對視間,宋黎腦中不由地浮出,很多年前那個人的側顏。
片刻後,宋黎斂回思緒,竟發現許延不知何時放下了那人的睡袍,靜悄悄後退,老實得像在罰站。
簡直是將獨善其身和大難臨頭各自飛倆詞演繹出了靈魂!
宋黎腹誹,無辜地抿抿淡粉的嘴唇。
可畢竟是她的過失,暗吸口氣後,宋黎金絲眼鏡後一雙盈盈的眸子誠懇地望過去:“我是怕你戴護腰不舒服……弄疼你了,對不起。”
盛牧辭卻沒太在意她的話,目光停留她鼻翼的小痣,不易察覺地失了會兒神。
他慢慢調整躺姿,仰臥回身。
宋黎習慣性湊過去,照應他扶穩枕頭,好讓他後腦剛好能靠住。
她一俯身,盛牧辭目之所及便是她別在白大褂胸襟的工牌。
南宜市第二中心醫院。
住院醫師。
宋黎。
宋黎直回腰背,忐忑,還有些愧疚,輕聲說:“我叫護士來一趟,檢查下傷口有沒有裂開,好嗎?”
盛牧辭沒答,靠在枕上,偏著臉看她。
“去過京市嗎?”他突然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