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餐接下來的時間,楊崢一直心不在焉。他目光停留在娜歐米身上,觀察著她的一切。然後眼睜睜看著不滿十歲的小姑娘,吃下了相當於自身體重十分之一的食物。
跟著他用叉子蘸著黑胡椒汁,在餐布上潦草的畫了一張圖,而後在晚餐結束的時候,將餐布遞過去,低聲詢問:“娜歐米,你見過這個人麼?”
接過餐布看了眼,娜歐米隨即愣了愣。半晌之後猶豫著搖了搖頭。楊崢能感覺到小姑娘內心裏的猶豫不決,於是說:“娜歐米你在撒謊,你肯定見過他,而且就在一周之前。”
娜歐米驚訝的看著楊崢。半晌之後她似乎做出了決定,左右看了眼,隨即探頭過來低聲說:“他不讓我告訴別人。”
“他?”楊崢指了指黑胡椒汁畫的草圖:“你知道他是誰?”
娜歐米先是搖了搖頭,隨即皺起眉頭又點了點頭:“媽媽說……他是我們的守護天使。”
守護天使?天殺的老兔子什麼時候跟鳥人扯上關係了?
“能仔細說說麼?”楊崢用盡量誠懇的語氣誘導著。
娜歐米再次左右看了下,見沒人在身旁,這才低聲說:“好吧,我隻告訴你一個人。他說過,不能相信任何人……”
不能相信任何人……楊崢這輩子也忘不了老兔子的口頭禪。那不但是口頭禪,更是老兔子潛逃這麼些年一直奉行的金科玉律。哪怕娜歐米什麼都不說,楊崢現在也可以肯定。即便娜歐米不是老兔子的親生女兒,那也有一些扯不清的關係。否則一向冷淡薄情、刻薄寡恩,怎麼會突然轉了性子,照顧起一對素不相識的母女?
娜歐米的漢語還是那樣,隻能用簡單的詞彙去描述。便是那些簡單的詞彙,讓楊崢將整件事貫通起來。從娜歐米記事開始,母親索菲亞就一直灌輸給她一個信念,那就是她們身邊有一個守護天使。
娜歐米從沒見到過,直到去年的聖誕節。睡夢中,她感覺身邊好似有人。睜開眼,隨即瞧見一個黑影就坐在自己的床頭。她被嚇壞了,隨即閉眼尖叫起來。等她再睜開眼的時候,卻發現房間裏空空如也。一開始她很害怕,但隨即開始猜測那黑影是不是母親所說的守護天使。
八天前的晚上,她終於見到了那個守護天使。跟想象的不太一樣,守護天使沒有翅膀,而且看起來隻是個平凡的中年人。那人堵住了她的嘴,一邊用西班牙語寬慰著娜歐米,一邊為其注射了一針藥劑。走的時候信誓旦旦的說,一切都會好的,娜歐米會重新變成正常人……
很好,一個疑惑已經解開了。楊崢心中的石頭落下了一半,而另外一半還在懸著……將自己送上前往波哥大的航班,並且隨後又送了一張朱迪璿演唱會的門票,這究竟是什麼意思?
按照時間計算,老兔子張明澄比自己起碼早到兩天。按照老兔子的習性,這家夥在給娜歐米注射了從自己血液中提取的試劑之後,肯定會躲在一旁,瞧瞧觀察結果。
也就是說,娜歐米被綁架的時候,他肯定還在波哥大。以老兔子的身手,從毒販窩點救出娜歐米不算什麼難事,似乎沒必要非得讓自己來吧?
再加上那張演唱會的門票,起初楊崢以為張明澄是打算與自己在演唱會上碰頭,但事實卻不是……難道,老兔子是提前發現了某些不對頭的蛛絲馬跡,所以才將自己弄到距離舞台很近的席位。但這完全說不通!
老兔子張明澄一直都是大明帝國的通緝犯,他沒必要去理會朱迪璿的死活……額,除非朱迪璿也是他私生女?
楊崢被自己荒謬的猜測嚇出了一身冷汗。一個疑惑解開了,更多的疑惑接踵而來,讓楊崢倍感煩躁,煩躁得夜不能寐。
煩躁中的楊崢在鬆軟的大床上翻來覆去。床頭櫃上放著一杯清水,以及四片用於退燒的阿司匹林。胡思亂想中,聽著掛鍾的報時聲,楊崢發現現在居然已經是淩晨兩點了。抱怨了一嘴一團亂麻的線索,跟著楊崢突然瞪大了眼睛,伸出手摸了摸自己的額頭。
哥倫比亞地處赤道附近,卻因為平均兩千六百米的海拔,所以年平均氣溫隻有十四度。這意味著波哥大的夜間會有些清涼。奇怪的是楊崢卻始終沒有感覺到冷,並且摸在額頭的手掌,也沒有感覺到額頭在發燒……沒有發燒?
居然沒有發燒!
楊崢驚愕的坐了起來。一年多的時間裏,他已經習慣了後遺症的伴隨。每一次大量運動之後,那該死的後遺症總會讓楊崢在午夜來臨之際,變成一個好似得了重感冒的癲癇患者一樣。一邊沉浸在泡滿冰塊的浴缸裏瑟瑟發抖,一邊因著肌肉的痙攣而不住的抽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