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五爺手裏的拐棍指著程磊,花白的山羊胡子一翹一翹,狀極憤怒。他是從舊社會過來的人,受過地主老財的壓迫,程磊的做法,叫他不由想起傳說中的黃世仁。
胖子還真怕把老爺子氣壞,萬一弄個中風不語啥的,罪過就大了:“五爺,您老消消氣,這事我能處理好。” 一邊說,一邊在老爺子的後背慢慢撫摸。
程磊把錢都裝進書包,麵無表情地說道:“黃同誌,我們去你家談吧。”他也知道,一般村裏德高望重的老人都惹不得,否則全村人都敢跟你拚命。
安慰李五爺幾句,胖子領著四位不速之客往家走,一邊走一邊琢磨:看來這個程磊是不準備善罷甘休啊,這家夥得理不饒人,又不能和他硬頂,嘿嘿,昨天晚上想出的那個餿巴主意要派上用場了。
離開了李五爺的視線,程磊立馬變卦,他把錢兜子往胖子懷裏一塞:“上雞場吧。”
胖子也不吱聲,樂嗬嗬在前麵領路,嘴裏還不時吆喝幾嗓子:“兩隻小蜜蜂啊,飛在花叢中啊,飛呀,飛呀……”越唱嗓門越高。
程磊等人都用一種怪異的目光看著胖子:這家夥不會是腦子有毛病吧。
在鹿場,二柱子今天特意沒有去放牧,遠遠看到胖子領著一夥人來了,撒腿就往後山跑。
“程同誌,這邊是雞場,那邊是鹿場,知道你今天要來,所以都沒放出去。”胖子好像領著他們參觀一樣,手裏指指點點,嘴上不停給他們介紹情況。
程磊看到眼前的景象,心中也暗暗吃驚:雞場裏一片喧鬧,咯嗒嗒的聲音不絕於耳,都是小母雞下完蛋之後,在向同伴報功。
一個個雞窩排列整齊,裏麵沒有空的,這個時候正是下蛋的高峰期,還有不少小母雞在草窩下麵急得一個勁溜達,實在等不及了,就飛進草窩,倆小雞擠到一個窩裏對付。
而那邊的鹿場則相對要寧靜許多,梅花鹿頂著剛冒出來的鹿角,優雅地在欄子裏散步,母鹿和小鹿臥在草地上曬太陽,悠閑而又溫馨。
“看不出這個胖子還真有兩下子,這雞蛋、鹿茸都是值錢玩意啊。”程磊心裏也讚歎一聲,不過這並不能改變他的初衷:“黃同誌,你不還錢,我們就查封你的雞場,用雞場頂債。”
胖子咂咂嘴,腦子裏冒出一句話:“楊白勞,這錢你要是不還,就用喜兒抵債”
“嘿嘿,程同誌,我這小雞和買來的時候不一樣,喂了一冬天,現在正是出錢的時候,你這麼做對我不公平吧?”胖子不慌不忙地跟對方講理。
“這個我們不管,一千隻小雞,二百隻大鵝,我們原數收回就成,再說我們國家好像沒有政策叫個人養殖這麼多禽畜,你這本身就不合乎規定。”程磊也將心一橫,既然這事已經做了,就幹脆做到底,一下把這個胖子打倒,叫他永世無法翻身。
“國家是沒號召開展養殖業,但是也沒有明文規定要禁製,你憑啥說我這是違法?”胖子對政策掌握的高度,比他們可不是高出一截半截的。
“要是前兩年,早把你這雞場鹿場割尾巴了。”那位武裝部的同誌以前沒少割資本主義尾巴,所以一看這些長“尾巴”的東西,就有點手癢。
“啥年頭了,還翻這個老黃曆。”胖子鄙夷地掃了那人一眼:這種人要是跟不上時代步伐,很快就會被淘汰。
武裝部的同誌大怒,他們手裏握著生殺大權,平時誰不恭敬三分:“黃良,今天我們就要割割你這個資本主義尾巴。”
“好啊,你們就割吧,用不用開掛個牌子開批鬥會啥的,我去給你們喊人。”胖子一邊說,一邊走向鹿場旁邊的小屋,滿不在乎。
“先把雞場查封,你們帶著封條呢吧。”程磊等人早有準備,糨糊封條啥的都帶著,說實話,胖子能在一夜之間籌集一千塊錢,也叫程磊的計劃差點泡湯,幸好還差十塊錢,被他抓住小辮子。
說幹就幹,把大封條往地上一鋪,唰唰唰就開始抹糨糊。胖子已經走到屋門口,回頭瞅了一眼,嘿嘿一笑,叨咕了一句:有人要倒黴了,然後就走進屋,房門一插,躺到炕上。
再說外麵的四位革命同誌,正準備大幹革命的時候,就聽遠處傳來清脆的歌聲:“兩隻小蜜蜂啊,飛在花叢中,飛呀飛呀……”
聽著耳熟啊,好像那個胖子剛才就這麼唱的,難道最近開始流行這歌,沒聽過別人唱啊?
帶著疑慮,幾個人循著聲音望去,隻見一個花枝招展的小丫頭蹦蹦噠噠從山坡上走下來,手裏還拿著一大束野花。
這景象再平常不過,可是偵察兵出身的程磊總感覺有點不對勁:差哪呢?
隨著小女孩的走近,程磊終於明白問題的所在:在那個小丫頭的頭頂,盤旋著一個個黑點,還隱隱有嗡嗡嗡的聲音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