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慕雲語氣平淡:“進來吧。”
稍微有些豐腴麵容也比桑若姣好的桑雲推開門,慢悠悠將膳食在酸枝木桌上擺開。
已過了立冬,前幾日剛下過大雪,外頭冷得很,尚食局膳司在有妃嬪的各宮都安排開了廚房。
從偏殿這邊過去來回不過兩刻鍾的路,桑雲用了兩個多時辰才回來,卻半點解釋的意思都無。
再看她擺在桌子上的三盤子菜,已凝結成凍的鱠魚湯,表麵浮著白色油脂點的水盆羊肉片和看起來黏糊糊的清炒秋葵並著幾張硬邦邦的胡餅和一小碗湯粥。
“你就打算讓我吃這個?”李慕雲笑了,她用穆錦芙那把柔柔的嗓音輕軟問道。
桑雲莫名後背有些發寒,可長久以來穆錦芙的綿軟脾氣已經讓她忘了害怕,她可是從常婕妤那邊過來的,作甚要害怕一個才人。
因此她穩穩屈了屈膝,恭敬的語氣裏細聽全是硬氣:“才人見諒,常婕妤胃口不大好,膳房那邊都忙著,奴生生等了近兩個時辰才得了這些,要不奴用紅泥爐給您熱熱?”
李慕雲心裏歎了口氣,她一直以為宮鬥該是要不動聲色,於潤雨細無聲中暗藏殺機的,所以在大阿姐入宮前,她還特地把自己肚子裏的壞水兒掏出些來,寫了本小冊子給阿姐,生怕她被後宮殺人不見血的爭鬥給吞了。
難不成她高估了宮裏的妃嬪?
麵對這麼淺顯易懂的奴大欺主,李慕雲決定還是按照在軍營裏習慣的那一套來,所以她溫柔笑著就突然一腳踹了出去。
桑雲沒防備被踹了個正著,慘叫著捂肚子倒地,跟見了鬼一樣脫口而出:“才人您瘋了嗎?”
李慕雲起身,這就演不下去了嗎?
她有些遺憾,現在這身子沒多大力氣還生著病,以前她一腳出去,哪怕是老兵油子也得疼得說不出話來。
上前踩住桑雲胸下肋骨,李慕雲用胳膊撐著膝蓋,麵上帶著幾分不解的笑:“我瘋沒瘋先不談,先說說你就這麼想死嗎?”
桑雲被李慕雲麵上的笑意驚得心底一緊,難不成是桑若告狀了,才人知道自己逼桑若動手還躲出去避嫌的事兒了?不應該啊,她怎麼敢?
腹部疼得厲害,桑雲順勢虛弱地哽咽道:“才人恕罪,奴不明白您在說什麼,可是桑若在您跟前胡說八……”
李慕雲腳尖用力,隨意取下頭上的簪子眼睛眨都不眨就紮進了桑雲的肩膀,聽著她尖叫出聲,拔出簪子笑著豎起白皙食指:“噓……我不喜歡聽人廢話,要是我被你嚇著,下一次紮哪兒可就說不準了。”
桑雲又疼又怕,渾身哆嗦得篩糠一般,瞧著李慕雲手邊的血色,瞳孔都有些發散:“才,才人,您別忘了,奴,奴可是常婕妤派過來伺候您的。”
她甚至有些茫然,過往才人恨不能踩著螞蟻都心悸,怎麼突然就瘋起來了?
李慕雲眨著黑白分明的眸子輕輕點頭:“沒忘啊,倒是你,難不成是常家忘了給你發月例,才讓你一個奴才敢如此明目張膽的找死?”
見桑雲疼得臉色蒼白,眼底更迷茫,李慕雲不介意耐心解釋:“我想要你的命很簡單,你是宮奴我是主子,我隻需要丟點金銀,偏從你房裏找著了……或是中毒,又從你房裏找著了,亦或是被巫蠱詛咒,破娃娃還從你房裏找著了,嘖嘖……你猜你到底有幾條命可以往裏扔?”
桑雲聽得一愣一楞的,疼都嚇忘了,原,原來還有這麼多種死法嗎?
桑雲想起常婕妤的手段,抖得篩糠一樣:“才人饒命,是奴不懂事,是奴的錯,才人饒了奴這一次吧!奴再也不敢了!”
李慕雲沒應她的話,隻抬起腳:“我這裏沒什麼好傷藥,你去常婕妤那兒療傷吧,也替我帶句話,明兒個一大早我就過去給她請安,別搞些什麼讓人雪地裏等著的戲碼,這人燒糊塗了,說不準就會跑到武極殿說些不該說的。”
桑雲心裏惴惴不安,她心裏納悶極了,隻不過兩個多時辰的功夫,才人怎麼突然跟變了個人似的?
想起剛才李慕雲說的巫蠱,她渾身又打了個寒顫,死死咬著唇半句話不敢多說,倉惶跑出門去。
李慕雲唇角笑意不變,看著桑雲踉蹌的身影,眼神跟看死人一樣。
她既占了穆錦芙的身份,替她報仇也是理所應當的。
李慕雲不緊不慢走到門前,頂著刺骨寒風也沒著急關門,抬起頭靜靜望夜空,烏壓壓的雲遮住了星星,才入夜,這夜色就已如同黑絲絨般穠麗。
良久,她臉上露出個大大的笑,那些沒來得及做的遺憾,那些該討回來的血債,可以由她自個兒來動手了呢,真好。
偏殿前那兩盞昏黃的羊皮宮燈映在她鋒銳卻帶著玩味的眸底,隱隱綽綽間,讓她的笑容有些詭譎之色。
過來伺候的桑若抬起頭看見,膝蓋頭子莫名有些發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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