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年元氏和孿生姐姐一同被老靖懷公自人販子手裏帶回晉安,做了溫家小姐的丫鬟。周圍人都稱她們大元和小元。
後來又都隨著溫家小姐陪嫁入宮,溫家小姐香消玉殞之後,樣貌幾乎相同的大小元氏先後被臨幸。
可縱使兩人從外表幾乎看不出差別,老皇帝卻總是能辨認出大元氏,並對其寵愛有加。
三千寵愛在一身這句話,簡直就是當時大元氏最好的寫照。
“嗯,這些你之前已經說過了呀。”溫冬晚眨巴了下眼睛,興致勃勃地看著突然要給她講故事的顧問璋,“然後呢?”
顧問璋嗓音莫名比平日低沉了些:“知道當年顧獻為何留了我一條命嗎?”
溫冬晚想了一下,覺得至少肯定不是因為靖懷公府有多大的麵子,能從皇帝手裏保住他:“……我記得,好像太後娘娘說過是她向皇帝求情了?”
“想必太後也是軟硬兼施,才得到了顧獻的承諾,留我在溫家長大。”
溫冬晚抿抿唇:“可是太後為何……”她斟酌了一下:“對你這麼好?難道單單是因為,你祖母是她胞姐?”
她怎麼想也想不通,那顧獻還是她親兒子呢,可她為了護著姐姐的孫子卻不惜與自己兒子產生隔閡。
“也是你的祖母。”他抬眼看著她糾正,嘴角有絲笑意一閃而逝,沒等她反應過來,就道,“太後之前說的話其實也有幾分真,祖母寵冠後宮確實為她招來了許多麻煩。”
大元氏不比其他宮妃有母家支持,她出身卑微,隻不過是溫家小姐的陪嫁丫頭,更何況再深究,她還是個來曆不明的被拐女。
憑著運氣和恩寵死裏逃生了幾次,處境仍是岌岌可危。期間她還成功誕下皇子,也就是顧問璋的父皇。
人最怕的就是有了牽掛,大元氏揣著小小的一個肉團子,每日都處在水深火熱之中。
而老皇帝雖寵愛她,但到底不能時時守在後宮。
“皇祖父的偏寵,雖然為祖母帶來了衣食無憂,住最好的宮殿,戴最精致的首飾,但卻帶不來心安無憂。”
溫冬晚聽得有些怔鬆,難怪好些人家認為送女兒入宮便是親手將其推入火坑,不是沒有道理的。得不得寵愛,都是險象環生。
不得寵,宮人瞧不起你,怠慢你;得寵了,又有更多妃嬪的眼睛盯著你,那些個眼睛一雙比一雙美,卻一雙比一雙毒。
她看了麵前的男人一眼,突然意識到一個嚴峻的問題——若是他真的將皇位奪回來了,那豈不是也要建一個三千後宮?
顧問璋見她有些出神,拍了拍她的臉頰:“怎麼了?”
“……後來呢?怎麼樣了?”溫冬晚回過神,扒拉下他的手。
“後來……”他沉吟了一下,“或許是母親的天性使然,又或許是看透了後宮裏恩寵興衰的本質,她怕自己某一天失去恩寵,保不住孩子,於是決定用自己的死為孩子建一處避風的港灣。”
溫冬晚驚詫地不知說什麼好。
“不過一次將計就計。”顧問璋突然意識到和她講這些亂七八糟的人心險惡不太好,便不想細說,隻籠統道,“祖母喝了當時皇後送來的毒酒——明知有毒,還是喝了。想來皇後自己都沒想過這一次拙劣的手段會成功。”
“皇祖父自然大怒,貶了皇後,殺了好些宮人,也記掛了祖母一輩子。”
溫冬晚聽得當場呆住。話本裏那句話怎麼說的來著,誰都爭不過一個死人?
用這種方式掃清最大的威脅,還做了老皇帝心裏一生的白月光,想必往後老皇帝一看見那個孩子便會想起她,又怎麼可能不善待。大元氏不可謂不聰明。
可她自己為此付出的代價卻是剛剛開始的大半生。
“可是,這和太後娘娘又有什麼關係呢?”溫冬晚突然想起這茬,記得最後大元氏的孩子是養在小元氏膝下的。
顧問璋道:“我父皇養到了如今的太後小元氏名下,也是祖母一早授意的。連帶著小元氏的恩寵也多了些,後來也生了個兒子,便是顧獻。”
小元氏得到的恩寵到底和大元氏不一樣,更像是一種你為我養育孩子,我因此與你相敬如賓的樣子。因此惹的紅眼也少了很多。
“因為祖母的死,皇祖父將小元氏及兩個孩子保護的很好,平安順遂。”
溫冬晚喃喃道:“這便是祖母心之所想的避風港吧。”
大元氏用命建造了一處安樂灣,讓小元氏和孩子住了進去。
“如此想來,太後娘娘護著你,是因為感激當年祖母的付出?”小元氏是這樣一個有良心的人,大元氏在天之靈也應當寬慰了。
誰知顧問璋搖了搖頭,有些意味不明地道:“太後的寢宮裏,有間小暗房,裏麵藏著祖母的牌位,幾十年來,香火未絕。”
他嘲諷地勾了勾唇:“若真是心存感激,又怎會如此見不得人?若不是還有幾個放出宮的老宮人在世,這東拚西湊來的故事大概永遠不為人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