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二皇子府。

顧問玥那日被打的一頓實在不輕,身上數不清的皮肉淤青就不說了,連肋骨都斷了兩根。好在那鋥亮的菜刀沒有招呼下來,不然他這條貴命也算是不明不白地交代了。

二皇子府上的下人這兩日來也是過得如履薄冰,膽戰心驚。

顧問玥平日裏一直算是個較好相處的主子,可自從被打了一頓後,身上不痛快,心裏更不痛快,日夜都像座隨時能爆發的活火山,惹得一眾下人連大氣兒都不敢喘。

就連夜裏,門外都守了好些人,以免他夜裏疼醒的時候喊不來人,到時所有人都得跟著遭殃。

這將是顧問玥第三個帶傷入睡的夜晚,皮肉的疼痛已然漸漸成為常態。痛多了,也就麻木。

手腳輕柔的丫鬟扶著他從躺了近三天的床上稍稍抬起上身,腦後墊了個高枕頭。

“殿下,藥來了。”

大丫鬟從一旁的托盤裏端過藥,舀了一勺,翹起紅唇輕輕地吹了幾個來回,正要往他嘴邊送。

“殿下。”皇子府管事突然在門口露了個頭。

“什麼事?”顧問玥皺了皺眉,有些煩,偏頭將藥喝了。

管事快步進來,躬了躬身:“殿下,蕭小姐那邊有消息了。”

“什麼!嘶——”他一個激動地想坐起身,卻不小心扯到了傷處,哪哪都痛作一片。

丫鬟們瞬間亂成一鍋粥,蜂擁而上各個細聲安撫,又焦急得七手八腳的。

“都讓開。”他忍著痛厲聲道,喘了口氣,“她在哪裏?可安好?”

之前去侯府屢次見不到人他就覺得不對勁。暗中找人一查便發現蕭妗竟然已失蹤好幾日了。

而蕭遠那個膽小如鼠的,竟然還瞞上瞞下的!不知道拖得越久隻會讓阿妗更危險麼?

管事在心中又為自家二皇子的癡心捏了把汗,歎了口氣,這才道:“消息說,蕭小姐是被…坤王府那位,下黑手抓起來了。”

“顧問璋?!”顧問玥聞言情緒突然達到一個頂峰,心裏竟有種意料之中的感覺,一時氣不順,猛烈地咳嗽起來,胸腔一動,連帶著整個身體都一抽一縮地痛起來。

這一咳,幾乎就咳掉了殘存的半條命。顧問玥大口大口地呼吸著,眼睛憋得通紅,披頭散發地癱在床上,眼神似要吃人一般。

是他?!果然……果然不安好心!顧問玥心裏恨得咬牙切齒,心裏立即又產生了一個新念頭。

那幫暴民肯定也是他指使的!盡會使些下三濫的招數!就憑他,也敢覬覦皇位?

“癡心妄想!癡心妄想!”顧問玥突然瘋了似的大喊大叫,身上的痛意擴散開來,連神誌都開始有些興奮至癲狂。

“來人!備車!備車!”

顧問玥雙手直愣愣地伸出來,在空中胡亂揮舞著,那凶狠的眼神,仿佛麵前不遠處就站著仇人一般,揮手就能扼住。

“殿……殿下!”管事嚇得一哆嗦就跪倒在地,軟著雙腿爬到了床邊,“殿下,天都黑了,您去哪啊?”

“進宮!進宮!我要見父皇……”顧問玥鼓舞的手突然扯住了床邊一個彎著腰正想按住他的丫鬟的頭發,手上用的力氣都是最大的。

丫鬟慘叫一聲,順著力道跌到了床上,壓得顧問玥眼中都充滿了血色,眼珠子要突出來一樣,甚為駭人。

其他人嚇得臉色齊刷刷地一片白,忙手忙腳亂地將丫鬟拽下來。

“我要進宮!我要見父皇!”顧問玥偏著頭一動不動地盯著管事。

管事嚇得手腳都不知道往哪放,想勸一勸,又沒那個膽子,隻怕是他皇帝老子此時親自在場,也製不住這個發狂的兒子啊!

說不得,更是碰不得。這要是沒遂了他的願,事後追究他可受不住。

想到這,管事心一橫衝著外麵道:“還沒聽到嗎?殿下讓備車!還不吩咐下去!”

顧問玥這才漸漸熄了火,眼皮嘴角都一抖一抖的,有種用力過度的脫力感,眼裏卻迸發出極致的狂熱與喜悅。

等他說服父皇,看那小子還能囂張道什麼時候!哈哈哈哈哈!

*

“消息放出去了?”

看著翻窗進來的官予城,顧問璋倒沒什麼訝異,畢竟天都黑了,美人也是要回家孝順父母的。

“小事。”官予城打了個響指,拎起桌上的茶壺給自己斟了杯茶,動作熟練得像在自己家一樣。

他吞下一大口茶水:“剛剛探子都來報過了,說顧問玥拖著幾乎殘疾的身體進宮。”

“你說由他來攛掇顧獻,能有幾分把握讓他決意對你先下手為強?”

顧問璋毫不猶豫道:“九分吧。”

官予城驚訝地揚了揚眉:“這麼有把握?隻是透露一點蕭妗被你關起來了的消息而已,顧問玥能有那麼恨你?”

“不是顧問玥恨不恨我,是顧獻本就容不下我。缺一個契機而已。”

如今自己最寄予厚望的親兒子拖著一副看起來慘不忍睹的殘破身軀,軟硬兼施地去攛掇他殺一個自己的眼中釘,怕是九分都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