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予城卻突然腦回路一轉,好奇道:“那另外不殺你的一分是什麼?”

顧問璋頓了頓,眼中掠過一抹精光。

“元氏。”

*

“多謝父皇!”

顧獻寢宮內,父子倆各自抹了把淚。顧獻感慨道:“你是父皇的孩子,既受了如此大的屈辱,那我這個做父皇的,又怎能袖手旁觀!”

顧問玥躺在軟椅上,眼中滿是感動:“兒臣有您這樣的父皇,此生足矣!”

旋即變了一副臉色,惡狠狠道:“也隻怪那顧問璋太不知好歹!我們一家對他已經仁至義盡,留他苟活至今,他卻處處使絆子!好不卑鄙!”

“老二你身體還沒養好,就少生氣。身體要緊,這些事就都交給父皇吧!”

“謝父皇關懷,兒臣……”

父子倆正要再父子情深一番,寢宮門口守門的太監焦急的尖細嗓音就慌亂地響了起來。

“哎!太後娘娘!使不得,皇上正和二殿下談事呐!太後娘娘!”

“狗奴才!哀家你也敢攔!?”元氏的聲音驟然響起,而且看樣子那小太監根本沒攔住,一邊說著一邊就往這邊來了。

顧獻和顧問玥對了個眼色,都換上一副好兒孫的表情。顧獻更是親自迎了上去:“兒臣問母後安。母後怎麼這麼晚了還到兒子這來?”

顧問玥一收先前的各種猙獰憤怒,露出平日裏慣有的樣子:“孫兒給皇祖母請安。隻是孫兒行動多有不便,不能起身行禮,還望皇祖母海涵。”

元氏瞥了他一眼,倒底是自己的親孫子,見往常高高大大的他平白落得這幅模樣,心裏也是疼惜得緊,柔了柔臉色,溫聲道:“虛禮而已,乖孫兒身體不適,就歇著吧。”

顧獻殷勤地扶著她坐下,著人看茶:“母後深夜前來,是否有要事同兒子商量?”

“沒有要事就來不得了?”元氏不知怎麼憋得一肚子火氣,還就衝著顧獻,“我若不來,你是不是又要作孽?”

顧獻終究是做帝王做了十幾年的人,眼下被人如此數落,縱是親娘,心裏也實在豁達不起來。

他麵上的熱情淡了幾分:“兒子怎麼就作孽了?母後是不是年紀大了,人也糊塗了?”

“我好得很!”元氏激動地拍了拍桌,表情絲毫不像作假,“你忘了你當年答應我的事了?說了留一命,留一命!你做皇帝的這是要出爾反爾?”

顧獻卻絲毫不為所動:“兒子今年四十又六,說來慚愧,有些事可能記得還沒母後清楚了。”

元氏冒火的勢頭硬生生頓住,聽見這一句四十又六,竟一下子說不出話來。

她兒子何時也這麼大年紀了?

“近來多事,白發又增了幾根。”顧獻突然打起了感情牌,顯出幾分老相,“往後不知哪一天,這江山就該歸下一輩管嘍。”

“可是母後啊,問璋那孩子在一天,咱家這下一輩,就一天不得安穩啊!”

元氏強撐著理智,執拗地道:“他堪堪一個人,有天大的本事,能威脅到你們?留一條命又如何,這麼多年不都平安無事地過來了。”

顧獻無奈地搖搖頭,指著顧問玥痛心道:“可母後看看咱家老二,這都成什麼樣子了!”

“你是什麼意思?”元氏眼角一抬,遲疑道,“我孫兒這樣,難道是問璋害的?”

“嗬。母後若覺得不是便不是吧!”顧獻裝作心灰意冷地拂袖,背身給顧問玥使了個眼色。

顧問玥立即心領神會,輕輕哀嚎了一聲,不大不小的,正巧是元氏聽得最撓心撓肺得難受的那種。

顧問玥苦澀一笑,看著動搖的元氏:“縱使皇祖母偏愛問璋堂弟,但也請稍稍心疼一下孫兒吧。孫兒也就滿足了。”

“你這是什麼話!”元氏一聽就急了,腳一跺就要上前去,“哀家怎會不心疼你,你可是哀家的親孫兒。”

顧獻此時就冷聲道:“恕兒臣直言,母後多年來的行為,可謂讓兒孫寒心啊!”

元氏聞言身子虛虛一晃,竟有些站不住腳。試問對一個年紀直奔花甲而去的老人來說,還有什麼是比兒孫的含淚指控更讓人痛心的呢?

她語氣有些哽咽道:“母後…母後也不是執意要幫那孩子,也不是有意和你們反著來,隻是…隻是……”

元氏說著竟嗚咽起來,顧獻適時上前攬住了她肩頭,耐心地撫慰道:“兒子知道,母後隻是覺得心裏愧對姨娘。”

“姨娘確實有恩於我們,隻是您將她的孩子撫養成人,還大公無私地扶持他做皇帝,已然是不虧欠了。母後何必讓自己整日活在先人陰影下,該享兒孫福才是。”

元氏被這一通話戳中了多年來不敢為外人道的心中秘史,頓時靠著兒子的肩頭哭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