坤王府的大火燒至天明,一直到天大亮才漸漸熄滅。整座府邸付之一炬,隻剩下一堆焦黑的孤零框架,豎在晉安這片繁華地段裏搖搖欲墜。

這場大火來得蹊蹺,趕在了深更半夜之中,等四周人紛紛被驚醒,火勢已然一發不可收拾。

命大逃出來的也盡是一些最邊緣的下人,個個嚇得腿都在抖,簡直一問三不知。

唯一值得慶幸的就是王府是獨門獨院的,四周的人家離得都有一些距離,因此少被波及。

消息一時滿天亂飛,百姓口口相傳,幾乎半個晉安的人都趕來坤王府這裏圍觀了一番。

“喲!那坤王爺不是倒了黴了?”

“可不是嘛!聽說人哪,就在裏頭!”一個身體瘦弱的百姓說著指了指坤王府焦黑的殘留,還極有感觸似的搖了搖頭,“這昨日還是主子呢,如今火一燒,幾具焦屍排一排,誰還分得清主子和奴才!”

“溫家也是不走運!寶貝疙瘩似的女兒才嫁過來多久,人說沒就沒了!”

有人對此嗤之以鼻:“我說你們消息也太不靈通了些,就這還來趕熱鬧呢。人坤王妃在自己家,怕是一覺到天亮,好的很。”

沸騰的人聲停了一下,又突然炸開。

“坤王妃這麼有福氣的嗎?”

“那可不一定,之前嫁坤王的時候不也說她有福氣……”

“怎麼一個人回娘家?”

“聽說是和坤王鬧矛盾了……”

“真的假的……”

“誒!有沒有人去溫家報信啊!咱王妃不會還不知道這事兒吧?”有人看熱鬧不嫌事大,叫了幾個人撒腿就興衝衝地往溫府跑。

圍觀人群裏,丫鬟穿著豆綠的夾襖,看見坤王府偌大一個宅子變成如今這樣,急得仿佛就要哭出來,腳一跺,轉身跑了。

*

“王妃!王妃!”

豆綠衣裳的丫鬟拿帕子掩著嘴一邊喊一邊跑進了房裏,路過門口站著的滿月時,被不輕不重地掐了一把,聽到耳邊傳來一句“鎮定些,王妃已經夠心煩意亂的了”,這才深深地喘了口氣,走到了溫冬晚跟前。

“怎麼樣?”溫冬晚紅著眼睛。

丫鬟本就是王府的丫鬟,嘴皮子囁嚅了一下,哇地一聲沒控製住便哭了起來:“咱們……咱們王府……沒了,全沒了……”

溫冬晚難以置信地握緊了手中的已漸漸泛涼的茶杯,她偏頭去問:“確定王爺進去了之後便沒有出來麼?”

“……咱們的人確實沒看見。”

溫冬晚兀自搖搖頭:“不對,他明知道有危險,怎麼可能還留在那裏。”

滿年忍不住問道:“王爺知道咱們王府會著火?”

溫冬晚看了她一眼,一時沒法解釋清楚,倒像是自己說給自己聽:“我們沒看見他出來,想必其他人也沒看見。說不定隻是做樣子給別人看的。”

說到這裏,她暗自點點頭,將冷掉的茶水放下:“父親在哪裏?”

“聽說出了這樣大的事,今日早朝都免了,但還是叫了一些人進宮,眼下還沒回來。”

溫冬晚泄了泄氣,她得消息的手段實在有限,很多事情因為力不從心也隻能靜觀其變。

她倏地想起一人來,正來了些精神卻又作罷了。想必官予城此刻也同顧問璋一樣處在千鈞一發之際,哪有空受她叨擾。

溫冬晚定了定神:“父親回來了,要第一時間告訴我。”

“是,奴婢這就差人去門口盯著。”

坤王府失火的消息在城中鬧得沸沸揚揚,一時間其他的諸如二皇子被當街毒打的事兒反而漸漸沒人提了。

百姓閑的沒事就開始猜測火災的內情,有心大的便說不過一次意外。

可是當夜連街上念著“天幹物燥,小心火燭”的打更人都沒有起到應有的提醒作用,事後被查時便隻說自己當時恰好繞到了街的另一頭,沒有注意到這邊的情況。

因此有人便說是仇家下手,還買通了打更人。

有說對坤王爺因愛生恨的,幕後主使是哪家小姐。

還有說其實是想燒死坤王妃結果陰差陽錯釀成慘劇的。

總之一個個猜得都有理有據,讓人終於明白街市上那麼多千奇百怪,想象豐富的故事話本都是哪兒來的。

而皇宮高牆之內,君臣共議了一天,誰也不知道說了些什麼。倒是那好像對坤王府被燒這件事毫不震驚,又有些不聞不問的態度開始讓下麵人起疑心了。

到了這天傍晚,竟突然有些風聲鶴唳起來。老百姓最是機警,上午還就此事聊得火熱,眼見事態好似越發嚴重,便一個個早早地閉緊了門窗,窩在家裏要與世隔絕一般。

“爹爹還沒回來麼?”

溫冬晚走到前廳,看到了也等在那裏的趙氏和溫姝儀,母女三人圍作一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