單位上班一日,生了半天悶氣。
回家喝壺小酒,罵聲去特娘滴。
去年初識田總,儼然一個民工。
如今參禪悟道,很像東土聖僧。
每年夏末秋初,是我最忙碌的季節,尤其是去年,因為工作分工調整,我全心身地投入到了新的工作中,許多事兒都要動腦子重新適應,包括與相關部門的溝通協調、工程招標、合同簽訂、監理、審計等等,等等。來到這個單位十年來,我對這個崗位一直很好奇感覺很神秘,似乎離開某人別人就做不了一樣。我一直很想參與其中,嚐試一下,滿足自己好奇心的同時,也從而見證一下自己的能力。原來從事此工作的同誌據傳聞在此崗位大發其財,移民海外,鑒於目前反腐力度加大,一把手提前退休,這個同事也沒有膽量再胡作非為——平時他在國外,到了這個季節就回到國內,一手遮天,許多事情都做的很隱蔽。他的架子很大,雖然是臨時工,卻很大膽。這就叫人不得不想起頂包的幾個知名臨時工——因為是臨時工,所以就可以大膽做事兒,大不了出事了,一走了之,而正式員工講究個麵子,名聲,做事兒也就有個紀律和規矩,更何況都是想進步的好麵子的同事。
因為新建車場需要安裝幾十米的隔離網,領導建議聯係交通部門介紹。果然,他們很快提供了一個電話號碼,聯係人是田總。電話相約看看現場,可是等他來的時候,我正忙碌著另一件事情,邊打電話,邊和律師修訂一個合同的內容,於是,田總在走廊裏被我很快打發到了現場,和我們的一個副職領導去跟車場負責的公司經理碰頭。回頭田總開玩笑說:“第一次見你,你忙得都沒叫我進你辦公室!”而他給我的印象,穿的農民工的衣服,黑瘦幹巴,像個小工頭,卻也是一副畢恭畢敬的樣子,很有禮貌。
回頭就在電話裏聯係業務,主要是談判價格。這幾天天特別熱,想到農民工兄弟的艱難,我就有意想把價格提高一些,他卻一副無所謂的樣子,意思是我說多少就多少,最終,我采用了他的其他工程中標價,並且谘詢了監理公司和審計公司,他們都認可,並且默認說這是壟斷價,別的公司做不了。我們後來加了微信,他的頭像是個“靠譜”的漢字圖片,偶爾發個朋友圈,亮出自己曬爆皮的肩膀——更像個農民工了。而談吐雖然有些玩世不恭且夾雜著詼諧幽默,卻很沉穩老練,是我見過的若幹80後中少有的優秀青年,和我同時聯係空調租賃業務的那個八零後,簡直是天壤之別——這孩子和他的朋友、父母,每天把我都快折磨瘋了!
我和交通部門溝通其他業務,遇到了煩心事兒,就跟他聊起來,他說詳細說說,或許他有破題辦法,可是我說了,他卻沒給意見。我知道,他們的業務跟交通肯定很緊密,個人交往肯定也是,他有好的意見,卻不便跟我說太多。另一件事兒就是中午散步時候,我的手機在海邊散步拍照掉到有水的沙灘上,我也順便很惱火地跟他說了,沒想到他問了我的手機品牌,說換一個!並且很快派人去了手機店,發來手機圖片,叫我挑選。說實話,他給我們幹了那點幾萬塊錢的小活,即便給我回扣,恐怕也就個手機錢,可是我能要麼?所以堅決拒絕,並且抱希望於不久放假回來的兒子,他修理手機有些辦法的。好在手機很快好用了,隻是後置攝像頭壞了,拍照,隻能玩自拍。
中秋節到了。個別客戶聯係我給我送點過節禮品,被我一一拒絕,借口還是出差外地或者是回老家了,這其中也包括田總:“大爺,過節了,給你送點兒什麼好呢?你喜歡什麼?”他這個大爺叫的總是富有幽默感。我笑著回複:“我什麼都不喜歡,包括金錢美女。而喜歡的你卻送不了。”我激將他。他卻不服氣,問我到底喜歡什麼。我說,你送一首詩給我吧,我喜歡詩。“這個我真的送不了……”他回複。
一天晚上,我正在一邊散步,一邊甩鞭子,發出啪啪啪的聲響,尤其在高速路底下的橋洞裏,特別響,清脆若雷。手機響了:“大爺,過節了,正好路過你住的小區,你在哪兒?”或許甩鞭子的興致很高,我說在散步,甩鞭子。他很快看到了我,從車裏拿了些葡萄、燒鵝等土特產,急匆匆就走了。他媳婦也簡單跟我打了個招呼。車子是奔馳低端的b200,車號卻叫我有些嘖嘖稱奇——不是一般人能弄到的9開頭好號,五個阿拉伯數字。
我這個人一般不貪圖別人的東西的,收了禮就要回禮。於是,在某一天老家送來土特產,好像是葡萄蘋果之類的,就給他打電話:“謝謝啊!我一會兒就到。”於是在小區門口,給了他土產,他給了我一瓶“茅台”,我說什麼也不要,他卻堅決地走了。回家看看那包裝,發黃了的食品包裝紙,打開,是一個發黃了的商標,什麼78年封壇,89年裝瓶,還有農業學大慶那個時代的照片。估計就是做舊的假酒。打開瓶塞,外邊的竟然滑絲了,裏邊的竟然口徑不一,有些扭曲地塞了進去。倒了一杯嚐了嚐,沒有茅台的醬香味兒,也就是一般茅台鎮的糧食酒。30年的茅台可是需要幾十萬的,我一定要叫人家知道的好。於是給他發了微信,說這個酒不錯,但不是真正的茅台。他說馬上開一瓶嚐嚐,結果說“辣死了!我被人糊弄了。”我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