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姊妹三個,如今都年近耄耋,身體狀況都比較健康。
按母親的總結是:姊妹三個,都少了一個兒子——大姨的大兒子因為家產養老問題和父母鬧得不可開交,如今不上門;舅舅的大兒子因為大棚蔬菜種植時候發生意外,取暖的煤爐產生的煤氣中毒去世;我的大哥嫂子因為和二姐及父母發生糾紛,多年了沒有回家過年。
春節後,開車拉著母親來到大姨家裏。我拿了幾百塊錢給她。大姨推讓半天:“我老鼻子錢了,花不了,不要!”
其實,大姨這些年剛開始每月有100多元的農村基本養老金,逢年過節晚輩們你一百我一千地給她些零花,估計手頭也就三五千左右的儲蓄。
“我媽在俺村算是出了名的會吃,村裏的小集市她每天都去,回來從來不空手。”大姨家的表姐說。
大姨剝開一枚杏仁,非要我嚐嚐。這是她年前買的:“俺村裏的小集市,什麼好東西都有賣的。這個三十塊錢一斤,我買了半斤。”
大姨夫前些年去世了,大姨一個人居住。提起當年“氣得她牙根兒都疼”的大兒子,她一臉的幸福:“去年年前給我送來三百塊錢,還有西紅柿。俺現在在街上,老遠看到自己的兒子孫子,就喜歡得要命,怎麼看也看不夠。”
“家徒四壁”到底是什麼樣子呢?我想大姨家可以算是比較好的解釋吧:牆上糊的舊報紙老掛曆,已經發黃了。門窗四處透風,她幹脆用棉被蒙在了窗戶上,家裏黑乎乎的都看不清人的模樣。一台十四英寸的電視機,沒有閉路機頂盒,隻能收看幾個台的節目且不清晰。冰箱有一個,是女兒送來的,大多時間是空的。按她的說法是現吃現買,用不著。院子裏一隻老母雞,腳上係了一根尼龍繩,有三四米的長度,在柴草堆附近悠然覓食。幾口過去盛糧食的大缸已經退出了曆史舞台。炕上的幾床棉被褥都呈現灰黑色,散發著油煙味道。老人盤腿坐在炕上,旁邊放著花生瓜子糖果等零食,還有非常新鮮好吃的草莓——那是同村的女兒自己家種的。
草莓成了這一帶農戶的主業。“一顆一塊二。”十二元一斤的批發價。據說最大個頭的有六兩四的。每年春節前後的一個大棚草莓,好的有四五萬元的純收入。所以,村落雖然破舊,集體比較貧窮,可是,農戶家裏隻要種植一個草莓大棚,都是比較富裕的。當然,看看他們操勞的雙手上的老繭和皴裂的皮膚,就可以理解年輕人寧願外出打工一個月掙個三兩千元工資而不願意回來種地的原因了。
大姨的二兒子放棄了大棚草莓種植,去國外打工兩年沒有回來了。春節都是二兒媳婦叫她去一起度過的。二表嫂在鎮上開個服裝店,照看兩個上學的孩子。能被媳婦叫去過年,對大姨來說也是莫大的榮幸和幸福。“大兒子說了,來年早點把我搶過去到他家過年。瞪眼瞅瞅這個社會,就覺得越活越有勁兒。”大姨立刻臉上充滿了幸福和希冀的表情。
我開車拉著大姨去臨近村的三表姐家裏吃的午飯,兩個老人上車需要細心的照顧,包括攙扶和開關車門。母親和大姨及表姐們有說不完的話。看到母親高興,做兒子的我也比較欣慰。可是,三表姐的精神狀況十分差,見了我們就哭個沒完沒了,最後到另外一間蓋了被子躺下了。三姐夫說是更年期綜合症,而我感覺是精神抑鬱。我建議他帶三姐看看醫生,他不置可否。
草莓大棚的風景十分迷人,而對於天天勞作在這裏的主人來說卻是一份帶著希冀的痛苦和煎熬。高溫潮濕的環境使得他們的四肢都有不同程度的風濕病,而我對頭頂白色塑料地上黑色塑料散發的味道也有些不敢久留,匆匆拍了幾張照片就帶著滿額頭的汗珠出來了。
村裏的泥巴路十分難走,車子幾次都差點陷入裏邊。可是,這並不影響大姨每天到街頭買吃的,看光景,看自己的兒子,或者孫子,即使遠遠的一個背影,卻給她的晚年帶來不少的幸福。
聽到母親說什麼是幸福:兩口家不打不鬧能說上話兒,就是幸福。她指的是和父親一輩子打鬧說不上話。
比較起兩位老人,我們是不是幸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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