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你這……”莫玉觫暈頭轉向一陣,“你知道人寵是什麼嗎?你……這……”
不待對方支吾完,落刹斯答道:“知道,成為人寵是一種榮耀。”
“這……誰教得你這些亂七八糟的?”
莫玉觫難以置信地想著,看她的樣子,好像是真的不知道。那落刹斯之前對他做的那些,也是無心之舉?這未免也太……荒謬了。
“嗯……是霜夫人。之前你一直躲著我,我以為你是怕我,所以我問了一下霜夫人怎麼對待你,她回答說那不是恐懼,是被馴服的敬畏。她說成為人寵是一種榮耀,會感恩主人的寵幸,她還說……”
“停停停,她的話你也敢信?這不過是她忽悠人的把戲,給阿蘇羅擺樣子的。”
“是這樣嗎?”落刹斯若有所思,“既然說出來的是假話,她為什麼還要說?”
“這……”莫玉觫一時竟無言以對。
“不想了,反正以後就信你。”落刹斯略過對方的恍惚,補充道。
“為何信我?”
“因為你是我的。”
“……”
兜兜轉轉,落刹斯還是不放過他。
不過,令莫玉觫豁然的是,在落刹斯眼裏的很多事物,原來都不是他想的那樣。
他似乎有些理解了,落刹斯的暴戾與極端,也許隻是為了在這個豺狼世界活著。
在這個荒漠裏,隻有血色的夕陽,窒息的黃沙,她的情緒都被馴化的那麼單一,隻有喜歡和厭惡,別無其他。
喜歡的就要占為己有,厭惡的就去統統殺掉。她的純粹令人發指,她的愛意令人抓狂。
他想,既然甩不掉落刹斯,加之她對自己的話,似乎也能聽進去些?
那不如帶她離開這個地方,離開這個滋養她偏激的匪窟,去看看,桃紅柳綠的江南,讓西子的柔水漂染她,療愈這遍體鱗傷的魂靈,去生出一些豐腴的情緒來。
到那時,落刹斯許會有自己的向往,就不會死纏著他不放了。
“那我們就去……臨安,行麼?”莫玉觫思量一陣,低聲地詢問她。
“你在就行。”許是錯覺,她的聲氣分外柔軟。
-
莫玉觫吹滅了燭火,準備就寢時,忽聽得遠方一陣騷動。
開窗而望,隻見前方有一群人正朝這邊奔來,領頭的是莫堡主,身後跟著的是巫陽莫離,還有霜夫人……
他們怎麼都湊到一塊去了?
莫玉觫正暗自思忖著,落刹斯已經抽刀護在了他身前。
見狀,莫玉觫攔下了她欲出刀的手,冷靜道:“先靜觀其變。”
緊跟眾人後麵的是一位血衣男子,右手持著符節,高高擎起。
那符節由紫檀木製成,遠遠看著,抱樸含真。
待走近了,便能瞧見,節杖上的細紋均是精雕細琢,末梢還纏繞著青玉蛇雕,吐出的蛇信子,被鑽了個小孔,掛著一個攝魂鈴,正“叮當叮當”地搖晃著。
男子後麵便是一眾奔走的屍體,都是些雲溪堡的族人,以及南國的各路勢力,這些人死狀各異:
有被穿心的,破碎的心髒掛在胸前,左右搖晃著;
有被削去頭顱的,手裏捧著自己血淋淋的斷頭,頸上空蕩蕩;
還有被劈開肚皮的,髒腑腸子流了一地,裹滿了沙土……
這群死屍緊緊跟隨著血衣男人,不超前也不落後。
莫玉觫看著群屍奔走,神色依舊淡漠,可當看見了隨後追來的……
他拽著落刹斯的手,微不可察地緊了一下。
那隨後追來的,已被烈火燒的血肉潰爛,甚而有變成黑炭的,可是他們依舊揮著兵器,像活人一樣叫囂著殺了過來,他們既不是屍體,也不是活人,倒像是惡鬼。
前麵的行屍,莫玉觫自是明了的。
那行在前頭的血衣人,應該就是符司了,而緊跟其後的屍群,則是他施展的控屍術。這些屍體並不傷人,也沒有意識,隻是跟隨符司歸鄉而已。
可那後麵的,明顯跟符司不是一撥人,明明看著已經死了,卻還有活人的意識和行為,這是什麼?
他從未見過。
正想著如何應對兩方人馬時,隻見跑在最前方的莫堡主,在逼近客棧時,突然一拐彎,直接繞了過去,隨後到的人群也如出一轍,紛紛跟了上去。
瞧見他們火急火燎的情形,想來是凶多吉少了,莫玉觫全然忘了自己還中著魂蠱,正欲出手相助。
沒待他跨出窗外,突然眼前一黑,昏睡過去,驚得的落刹斯連忙轉身,出手拉住他,抱回了床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