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刹斯攜著他,毫不回頭地離開了修羅宮這座廢墟。
滿月之下,皓月千裏,荒漠的路途清晰可見。
他們二人疾行一陣後,便遠遠地望見,前方有一處燈火,在這四下無人的大漠裏,煢煢孑立。
臨近了才知是一座客棧。
落刹斯攬著他徑直走了進去。
店中無人,可四周都點上了燭火,熠熠生輝。
落刹斯喚了幾聲,才從樓上下來一位男子,想來應是掌櫃了,隻見此人身著素衣,發髻淩亂。
莫玉觫想著自己許是有傷在身,意識也頗有些昏沉,任他如何費勁地觀望,那掌櫃的麵孔就像處在雲霧裏,始終混沌不清。
“住店。”落刹斯衝那人說。
那人比了個“請”的手勢,帶他們二人步入了客房。
他們在客棧歇下,待落刹斯放開他,莫玉觫才注意到,她受傷了。
隻見落刹斯的腰間被火灼燒得一片猩紅,竟然還運功帶他走了那麼久……
她應很疼罷,莫玉觫想。
正欲開口,落刹斯突然抬手脫掉了上衣,莫玉觫來不及掩目,一個觸目驚心的血窟窿已映入眼簾,正位於她頎晰的左鎖骨下方,仔細看來,原來是一朵黑色的曼珠沙華,已經腐蝕了皮肉,探出了整個花身,搖曳多姿。
花的根須正紮在心肉裏,汲取著滲出的鮮血。
與此同時,心肉已化作血紅色的焰火,灼燒著黑花的碾壓。
隱約可見,花莖有開始焦枯的痕跡,黑花與心肉二者之間,大有同歸於盡之勢。
在他失神間,落刹斯已抄起彎刀,在燭火上烤過之後,直接對準腰間,剜去傷口上燒焦的糜肉,然後上藥、包紮,簡單粗暴。
他都還沒來得及說話,落刹斯就弄好了。
不禁想起,落刹斯之前為他包紮傷口時,竟是分外小心,他捎一皺眉頭,對方便回撤了。
原來,哪怕落刹斯多麼憤怒,還是會將溫柔存留給他。
落刹斯處理好傷口後,走到他跟前,俯身下來,語氣依舊是冰冷的,“讓我看看,有沒有燙到?”
言語卻是在關心他。
聽到她說話,莫玉觫方才反應過來,他已經盯著對方看了許久了,不禁麵紅耳赤,手足無措之下,慌忙背過了身。
落刹斯並未多管他的忸怩不安,隻湊近跟前,強製檢查他的渾身上下。
略過滿身已被包紮過的舊傷,落刹斯看到他的腳腕已經紅腫,想來應是蹭到燒紅的門框了,不過好在並不嚴重。
落刹斯出門打了一盆水,往裏又撒了些鹽,輕輕晃蕩鐵盆,待白鹽融化了才端回來。她掬著清水為紅霞衝洗,褪去灼熱後,抹了藥,細細纏上幹淨的白布。
莫玉觫整理好被她扒開的衣衫,沉默良久,隻覺唇齒苦澀,剛才明明還有好多話要問,現在卻是語塞了。
此間隻覺糾結萬分,任他有多少聰明才智,也捉摸不透對方了。
落刹斯時而冷酷無情,時而體貼入微,這打一巴掌給個甜棗,實在是令人煎熬。莫玉觫平日裏的冷靜與理智,都被這些反複無常,擊的粉碎。
他隻想要個痛快,便直說道:“來滅修羅宮的,有我的族人,你……”
“那也不是你指使的。”落刹斯冷冷地打斷了他。
“可是我……雖然巫陽想殺我,但是義父還是要我的應該,你其實可以拿我威脅一下下他,去報仇的……”他完全是站在了落刹斯的角度,想著對方應該這麼想,才是符合常情的,可一時嘴快,竟然將心中所想說出了口。
“你想我這樣嗎?”落刹斯不覺好笑,微微挑了一下眉頭。
“不不,不想。”莫玉觫連忙搖頭。
“那你還說。”落刹斯將水盆撤到一邊。
“我隻是想不通,那畢竟是你的……家?怎麼一點都不關心。”莫玉觫趕緊將腳縮進了被褥裏。
“它不是,滅了無妨。”落刹斯為他掖緊被角,在床沿坐下了。
他驀地一怔,沉思片刻,“那……你接下來要把我帶到哪裏去?”
“你去哪,我便去哪。”
說到這裏,落刹斯化去一身冰霜,對上他的鳳眸,認真地說:“所以,從現在起,我就是你的人寵了。”
“啊?”莫玉觫驚得目瞪口哆,半晌才收回了下頜,“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
“當然知道,我以後就跟著你了。”
“跟著?”莫玉觫臉頰發燙,心下微驚,她這是什麼意思?什麼人寵、跟著之類的,不放過我就直說。
“不可以嗎?”落刹斯詢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