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無意外,寧國公嫡子的確是要成為駙馬的。
即使尚未指婚,京中上下都是這樣默認,就連長宜自己也是這樣認為。
早在未及笄時,長宜便曾揚言,長大後,她要嫁給這世間最出色的男子。
寧惜玉便是舉朝權貴子弟中最出色的那個,芝蘭玉樹,才學斐然,家世高貴清白,是這世間不可多得的好夫郎。
長宜與寧國公嫡子亦是同窗,在太學院的日子裏,寧惜玉品行高潔,對待同窗無論家世地位全部一視同仁,麵對身為公主的長宜也是溫文知禮,進退有度,時間長了,長宜對他也頗具好感。
寧惜玉的確是無可指摘的好郎君。
後半生嫁給這樣的男子,也不錯。
對寧惜玉,她的態度並不抗拒,時間長了,二人往來確有很多。
但要說感情深厚——和其他男子的關係比起來,她與寧惜玉的感情,的確算得上深厚。
可長宜不敢如實回答。
邵欽既然要捉永安公主,一旦她答是,那麼必會將寧家牽扯進來,她不能害他。
長宜麵色如常,垂首回答:“奴婢不敢妄議公主。”
“不敢妄議。”邵欽重複一遍她的回答,垂眸審視地上的女人,“不敢,便是確有其實了?”
長宜瞳仁輕顫,抿唇道:“回將軍,奴婢——”
“罷了。”
邵欽站直身體,從刑具牆上隨便抽了柄小刀,反手朝梁誌的方向飛出去。
那刀是用來淩遲的,又小又薄,隻見一道銀光飛過,輕擦梁誌腕上鐵索,“鏘”一聲,火花四濺的瞬間,鐵索應聲斷裂。
梁誌被綁住的一側脫力,猝不及防跪在地上,另一側卻還被吊著,整個人半吊不吊懸在那,全然沒了京中第一紈絝的光彩。
長宜睜大眼睛,在看到邵欽出手的瞬間,她以為梁誌已經死定了,而他隨手飛出一把刀便可斬斷鐵鎖,可見此人腕力已經到了可怕的地步。
邵欽又拿了一把刀,放在手中掂量,仿若自語一般:“就那麼喜歡跪著?”
長宜頓了下,一點點起身。
邵欽用拇指刮了刮刀刃,放回去,又拿了一把。
他眼睛一直在那些刑具上,也沒看長宜:“鑰匙在牆上。”
長宜一愣,刑房中並無其他人,隻可能是對她說。
她轉頭,牆上果然掛了一把鑰匙,她移步走到牆邊,輕輕摘下。
嘩啦。
冰冷的鑰匙到手,長宜鬆口氣,暗暗瞥眼邵欽,他仍在關心那一牆的刑具,並沒有看她。
長宜握緊鑰匙,飛快走到梁誌身邊。
這是她第一次近距離同這樣滿身血腥的人接觸,鼻端嗅到血腥臭氣,她強忍著,小心解開鐵索。
獲得自由的一瞬間,梁誌膝蓋一軟,直挺挺倒在長宜身上,長宜下意識後退,梁誌便跟條死狗一樣倒在了地上。
邵欽聽見聲音轉身,將這一幕盡收眼底。
他收回視線,淡聲開口:“綠蕪,你便替李長宜送這位老朋友一程。”
沒說送到哪,也沒說送多遠。
或許……
長宜心念微動,主動福身:“是。”
而後走到梁誌身邊,對他道:“起來,將軍放你走了。”
地上的梁誌像條冬眠複蘇的蛇,一點一點撐起來。
畢竟是因自己遭災。
看在這個份上,自己這身衣裳髒了便髒了。
長宜上前攙起他,一點一點走出刑房,冬日陽光稀薄,空氣都是冷的。
出了那昏暗的房間,長宜才感覺自己活過來。
當真是鬼門關裏過了一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