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1 / 3)

劉公公瞪大眼睛:“出宮?”

“我總覺得,邵欽在試探我。”

長宜幹澀的唇角動了動,視線落到燈罩上,裏麵有飛蛾亂撞,發出撲騰聲響。

“就算他不曾起疑,此人性情陰晴不定,難以捉摸,在他身邊並非長久之計,必須想辦法逃出宮去。”

劉公公跪在床邊,仰頭望著長宜,眼中含淚:“奴婢定助公主順利出宮!公主千金之軀,奴婢竟讓公主遭此屈辱,奴婢愧對皇後娘娘,愧對公主恩寵!”

長宜搖頭:“此番劫難是我李氏一族的命數,我隻當是代父皇受過,與公公無幹。”

劉公公還欲說什麼,被長宜打斷:“總之,出宮之事,一定要盡快。”

蒼老的臉染了些悲壯,劉公公認真行禮:“奴婢……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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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權更迭,前朝混亂,皇宮亦如此。

得以存活的各宮婢都被統一監管,再重新分派去各宮殿清理舊物,待新朝到來,入住新人。

邵欽點過長宜在禦前伺候,是以這幾天,長宜一直都在崇政殿。

好在邵欽不在。長宜不難猜到他在忙什麼,宮中舊物有一堆宮人清理,前朝的事,隻有邵欽一人。

做宮女雖累,卻比整日關在住處要自由。

有行動的自由,就意味著可以做很多事。

長宜懷裏抱了一摞藍封皮的書,提起裙角走下崇政殿台階。

把守的衛兵攔住她,長宜去路封鎖,臉上不見懼色,隻是柔柔站在那:“這些書是禦書房拿來,登記在冊的,需要送回禦書房去。”

衛兵聽了,對視一眼,緩緩收回手。

長宜神情坦蕩,抱著這摞書朝禦書房的方向走去。

直到崇政殿那些衛兵看不到長宜的身影,長宜立馬掉轉方向。

劉公公原是未央宮的領事太監,現在便負責處理未央宮的舊物。

經過幾天觀察,兩人確定宮婢可以借此機會在宮中走動,便決意去那可以偷溜出宮的小洞一探。

他們約好今日巳時在那日被抓的後花園相見,長宜到時,劉公公正揣著手,小心地四下觀察。

見左右無人,長宜叫道:“公公。”

劉公公手分開,三步並作兩步走上前,主動接過長宜手中的那摞書:“公主怎麼樣,沒有人為難吧?”

長宜搖頭:“快走罷,抓緊時間。”

到了後花園,距離那洞已是不遠。後花園僅是一個小花園,再過長信宮和建章宮,便是禦花園。

禦花園有一處高大的假山,水是直接從護城河引來的渠水,背山處挨著牆根,有一米寬的路。

“那山後容人通行的地方,有一處石磚是活的。挪走那些磚,人順洞鑽進去,外麵的磚也是活的。”

“磚不好挪,恐會傷到公主的手,這等小事還是讓奴婢來,您隻管——”

話說到一半,長宜忽然抬手擋住劉公公:“等等。”

劉公公正低聲對長宜說明那洞的情況,被攔下後,劉公公下意識抬頭。

隻見假山背後,兩三個衛兵帶著幾個少監站在那,其中一個帶刀的正抬手指揮:“泥巴再多和點,手腳麻利些,天黑之前必須補完。”

劉公公臉色登時一白,隨後氣得漲紅:“準是有膽小的兔崽子從這兒跑了!光知道跑,屁股也不擦幹淨!”

長宜聽著他的罵聲,抿緊唇角沒說什麼。

年輕的少監抖著手,鏟了些泥鋪在磚上,一下一下抹平,小心摞在原有的磚上。

少監們手腳麻利,沒多久磚就高了一層。

“公主……”

劉公公小心翼翼喚了一聲。

那些磚一塊塊摞高,對長宜而言,他們封的並不是牆,而是她逃出生天的希望。

希望在眼前一點點破滅,長宜握拳壓下翻湧的心潮。

“走罷。”長宜轉身,“回去。”

“哎,哎。”劉公公連聲應下,抱書追上長宜,“一定會有其他辦法的,公主再給奴婢一些時間。”

長宜步下生風,劉公公不得不小跑跟上:“公主息怒,奴婢這就、這就尋摸其他法子。”

劉公公是看長宜長大的,自然了解長宜的脾性。永安公主生性嬌慣,凡遇不順心的事,行事就變得急躁。

這會兒公主頂著宮女的身份,不能無所顧忌,但看公主走路這般快,劉公公一眼就知道,公主正處於盛怒之中。

長宜的確憤怒。

事情未能如預想那般發展,這讓長宜氣息不暢。

出宮的希望掐斷。難道隻能長久困在宮中,接受叛賊折磨,直到不知何時才能等到的、下一次的出宮機會嗎?

擺在眼前的,真的隻有等待一條路了嗎?

長宜問:“公公,現在宮中什麼人有權限出入宮門?”

以往宮中常有人出宮采買,或運輸一些廚餘廢料,等等。

如今各宮都沒有人,禦膳房也空著,什麼情況下才能出宮放人呢?

長宜想不到,劉公公也是一臉難色:“這……”

宮中無人,各部門都無法運轉,便是這時蓄意違反宮規,後宮無主,早就沒了宮規可言,何談處置。

就算是叛軍,也必須得到軍令派遣方能出入。

長宜眉頭緊鎖,冬日枯冷的皇宮裏,隻有劉公公急匆匆跟隨的腳步聲。

走著走著,長宜步子突然一停。

“太醫院。”

劉公公滿頭霧水:“什麼?”

“叛軍攻占皇宮的第一天,太醫院的行動一直是自由的。”

長宜說著,鎖住的眉頭一點點舒展開:“沒錯,邵欽沒有封鎖太醫院,想要出宮,應該從太醫院尋找出路。”

劉公公渾濁的老眼也跟著一亮:“公主所言極是!受傷的叛軍一直在太醫院治傷,隻是……”

說到這裏,劉公公的眉眼又鬆垮下來。

無論傷亡,軍中和太醫院都有冊子登記,想以死傷之名出宮,也並非易事。

長宜道:“不一定非要以叛軍身份出宮,如果是綠蕪染病死了呢?”

劉公公沉吟:“宮女宦官身死出宮,也得太醫院開具證明,出宮時經過身份查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