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忽然掐住她的手腕,長宜力道不穩,杯盞突然打翻。
茶水灑在她的袖上,溫度滾熱,他手上也是,可他仿佛沒有任何知覺,隻是將她拉近自己,長眸漆黑,強迫長宜看著自己。
“李長宜,我不要你喊我將軍,我要你喚我的名字。”
他仰頭,看著麵前的女人,酒氣不知不覺侵染到她身上。
她討厭這味道,卻記得邵欽的話,不敢掙紮什麼,隻是盡量冷靜地說著:“將軍,請你放開我。”
燈下的男人光影半明半暗:“你不記得我的名字嗎?”
“記得。”
“那便喚我名字。”
長宜暗暗用力,臉上卻沒有露出太多反抗:“長宜不敢。”
邵欽緩緩眯眼:“你是不敢,還是不願?”
“將軍是天下之主,天下無人堪配直呼將軍姓名。”
她說話時眉眼低垂,看不見她烏潤的眼,也就瞧不見她講話真心與否。她的模樣比起從前乖順許多,倒有些像她還假裝綠蕪的時候了。
邵欽勾勾唇角:“是麼。”
腕上力道忽地一鬆,邵欽接過她手中的茶盞,將杯裏剩下的茶底喝了。
長宜看了眼沙漏,這個時間,已近子時了。
她小心道:“將軍深夜來此……”
邵欽抬頭打斷她:“李長宜,我想來便來,以後不準再問。”
“……是。”
長宜站了一會兒,見他一直撐著額頭,眉頭緊蹙,想來當是醉了。
她試探道:“將軍醉酒,不若早些歇息……”
邵欽放下手臂,道:“扶我。”
長宜當然不願。
隻是時刻記得他說的話,也不想在這樣的除夕夜晚觸怒他。
思及此,長宜朝邵欽伸出手。
那是一隻纖長的手,皮膚白嫩,指甲圓潤幹淨,一看便知主人養尊處優,從未操勞過什麼。
腕上戴了隻成色剔透的鐲子,更顯她皓腕纖瘦。
邵欽的視線沿著手臂向上,對上長宜的眼,道:“沒伺候過人麼?”
長宜抿了抿唇:“未曾。”
想也知道她不會伺候人,哪有人攙扶人起來是伸手的?
便是從前假扮綠蕪,也是笨拙生澀,處處都是讓人一眼看穿的破綻,還當自己小心謹慎。
邵欽遞出一條手臂,長宜便攬著他的手臂,把他攙扶起來。
是扶起來了,卻不知該往哪去。
邵欽分了些重量在她身上,對長宜來說,仿佛一座山生生壓下來,她艱難地撐著他。
他走進內殿,一直走到她的床邊,整個人像是再也支撐不住,帶著長宜一齊倒了下去。
他攬著她倒在她的床上。
長宜嚇得驚叫,被邵欽的手臂壓著,她怎麼推都推不開。
酒氣包裹著她,長宜心如擂鼓,被邵欽壓在床上的恐懼再次漫上來,滿眼都是不安。
“將軍……”
她又驚又惱,又覺得有些屈辱。
不提她的公主身份,便是尋常女子總被一個男人壓在床上,還要忍耐他近乎輕薄的舉動,也難以接受吧。
長宜努力去推他,才堪堪將他胳膊抬起一些。她呼吸通暢了些,準備從他臂下鑽出去。
不料邵欽手臂一收,單手抓住她的兩個腕子,她又動不得了。
長宜仿佛被繩索綁住,隻能躺在他身側,她又淪為任人宰割的魚肉。
她屈辱極了,又恐惹惱了他,她根本不知怎麼辦才好。
想著想著,長宜的眼淚淌下來,嗓音幹澀。
“邵欽,你說過不碰我的。”
邵欽閉合的眼突然睜開。
邊上的女人又開了口,說話帶了哭腔。
“你不能說話不算話。”
手腕上的桎梏忽然一鬆。
方才那隻力道仿佛千斤重的手臂收回去,搭在男人棱角分明的眉骨,遮擋住殿內的光。
“嗯,不碰你。”邵欽的語氣中少見地帶了疲憊,“睡吧。”
長宜心頭上的陰雲因他的話輕輕撥開。
不知為何,他明明是個亂臣賊子,是亡她國家,囚她親人的敵人,可她莫名信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