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宜收起懼怕,緩緩撐起身子,邵欽一把拉住她的手腕,自帷帳陰影中睜開眼:“幹什麼?”
她回道:“去滅燈。”
邵欽這才放手。
“去罷。”
長宜下床,找到宮女滅燈的工具,一盞一盞滅掉殿裏的燈。
隨後摘掉身上所有首飾,脫去外衣,回頭看了一眼床上的男人,終究沒敢脫中衣,緩緩走到床邊,滅掉最後一盞燈。
長宜摸黑爬上床——平時這些事都是宮女去做,今日宮女不在,隻能親力親為。
她躺在邵欽身側,小心翼翼扯過被子,蓋在自己身上。
至於邵欽,她能把自己的床分一半給邵欽躺,已經是她最大的讓步。他有沒有被蓋,有沒有除去外衣脫掉鞋子,又與她何幹?
他身上的酒氣太重,熏得她沒有絲毫睡意。
況且躺在邵欽身邊,她根本不敢睡。
長宜回首前半生。她雖貴為公主,卻從未做過任何傷天害理之事,對待宮婢也算仁慈和善,她什麼都沒有做錯過,到底為何會被邵欽如此對待?
她在黑暗中睜眼看著床頂,殿內極其安靜,若仔細聽,還能聽到邵欽細微的呼吸聲。
他就睡在她身側。
熟睡的,毫無防備的。
長宜雙手攥緊被子,心高高懸起。
手指一點點鬆開,緩緩向上,向上,不發出任何聲響。
她探向枕下,摸到一個堅硬物什。
那是他皇兄送給她防身的匕首。
長宜摸到匕首凹凸不平的外殼,像是摸到了什麼定心丸。
還有什麼時機比現在更適合殺了邵欽。
殺了他,即使會死在無名侍衛的刀下,即使江山無主,天下可能會再次大亂,即使父皇和皇兄們並不會得救,甚至他們都會死。
可她不想管了,她要殺了他,必須殺了他。
長宜一點點地拔出匕首,想到她馬上就能殺了他,她整個人抑製不住地顫抖起來。
她不敢發出任何聲響,手臂輕輕下移,掌心滲出的汗使刀柄都變得滑膩起來。
她會成功嗎,她不知道,她總要試一次。
就在匕首快要拔.出來的時刻,邵欽突然翻了個身。
長宜嚇得一身冷汗!
她以為他發現了,連忙閉上眼睛收回手,過了好半晌,直到身旁人的呼吸重新變得平穩,長宜才一點點睜開眼睛。
邵欽整個人背對長宜而臥,他什麼都看不見。
被他這一嚇,長宜勇氣散了一半,她又默默等了半個時辰,才重新將散掉的勇氣凝結。
這次的匕首拔得很順利。
她摸著冰涼的鐵物,最終反握在手中。
因為太緊張,她連握緊匕首都勉強。
長宜深呼吸幾次。
反正不過一死。
她捏緊匕首,緩緩坐起身,看著黑暗中側躺的男人。
手中匕首高舉,對準男人的脖頸狠狠刺去!
撲——!
匕首刺進棉褥,發出一聲悶響。
電光火石間,一直躺在床上的男人突然閃身,在匕首落下的瞬間滾到地上,避開她的致命攻擊。
長宜因為太用力,整條手臂都是麻的。
她刺了個空。而邵欽非但沒事,反而安然站在床邊,那一瞬間,她手臂上的酥麻蔓延到全身,渾身僵硬如石,一動也不能動。
她緩緩抬頭,自黑暗中對上邵欽的眼。
月光透進來,隻有一層很淡很淡的光,那光籠在他身上,她看不清他現在的表情,卻能感受到他周身冰冷的氣息。
那是初見時他身上散發的,鐵血無情的殺伐氣息。
長宜下意識去拔床上匕首,可她還沒來得及用力,那黑影突然一閃,下一秒,她的脖頸被人掐住,用力按到牆上。
“咚”一聲,她的後腦撞到牆壁,撞得她大腦昏沉,痛得眉頭緊皺。
頸上大掌收緊,掐得她近乎窒息。
男人欺壓過來,強迫她抬頭看向自己,黑沉的眸蘊著無邊怒火,恨不得將她燒成灰燼。
“李長宜,你敢殺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