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你看我給你帶了你最喜歡的天心樓的蜜餞。”孤帆的一雙眼睛笑成了月牙,將一包油紙包著的蜜餞遞了過去。
姬十六的麵色一凝,他猶疑著,沒有去接。
待拉了孤帆上馬車後,他勸道:“你以後不必再守著我了,你也有你自己的喜好,應該到金陵城外的地方走走。”
“十六,你是什麼意思?”孤帆沒想到等了半天,卻等來他這句話,臉上燦爛的笑容一下子消失地無影無蹤。
姬十六偏過頭,眸中無波,靜若幽潭。
他長吸了一口氣,終是將心裏的話說了出來,聲音如水般沉靜,“孤帆,離皇城遠一點,去找一個真心待你的人,平凡卻能無憂無慮地度過一生,才是你該選擇的路。而不是一直守在我這個廢人身邊。”
孤帆手中的蜜餞悄然落地,她心中一涼,眸中浮起朦朧的霧氣。
“你是因為要跟錢大小姐成親了,覺得我礙事,才急著讓我離開嗎?”
姬十六斂了容色,沒有否認。
興許讓她這麼以為也不錯。實際上,他從來沒有打算過娶任何一位女子。
與錢緋緋定下親事,不過是在比武招親時,他不希望錢緋緋嫁給趙初那樣的人,亦不希望錢緋緋飽受千夫所指。
他從出生開始,就處於漩渦之中,加上身染寒毒多年,這一生,怕是永遠都無法像個普通人一樣生活。
連他自己都不知道還能撐多年,或許明日就會是他的終點。
既是如此,他不想要拖累任何一個無辜的女子,陪他淌入渾水之中。
他沉默了半晌,孤帆也凝視了他半晌。
隨後,孤帆的臉上,卻綻一抹輕盈的笑容,仿若天邊的晚霞。
“十六,我守了你那麼多年,突然就離開你了,我怕我會不習慣。而且,父親生前那麼喜歡你,我要保你平安無事,不然,以後,我會沒有臉去地下見父親。”
姬十六聽罷,心神微蕩,剛想開口,又聽得孤帆說道:“至於你喜歡誰,要娶誰,我不管,我也不會妨礙你們。你盡管放心好了。”
“等將來,存留在你身邊的危險被除得差不多了,不用你說,我也會遠遠地走開。”
“我就這麼一點微薄的心願,十六,你不許拒絕我。”
姬十六垂下的眼睛裏,一絲漣漪已然泛起,他想再說點婉拒的話,可是終究沒有說出口。
天色已晚,卻無半點星光。
半空中遍布著細密的雨簾,馬車漸行漸遠,馬蹄踏過水潭,有水花飛濺而出。
皇宮城牆上,觀星樓中,一名小太監在為昌德帝打著傘。
昌德帝的雙手倚在城牆上,瞭望著姬十六遠去的方向。
他的眸色深沉,看了許久,直到姬十六消失在他的視線裏,他也沒有回去。
張德妃陪在他的身側,不解地問道:“陛下,你在看什麼?”
昌德帝沒有回答,片刻之後,他低聲道:“是不是快到清明了?”
張德妃微微錯愕,點了下頭。
昌德帝聽後,驀地轉身,說道:“朕今晚在禦書房,沒有朕的吩咐,誰也不許進來。”
張德妃看著他離去的背影,又望了望城牆之外,一股寒意不知不覺地爬上她的脊背。
“母妃,你怎麼了?”顧錦年覺得張德妃的麵色不太好看,不由關切道:“若是身子不舒服,兒臣馬上為你請太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