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不是!”她連忙擺手,急道,“怎會是兄長。”
“行了,好孩子,下次便將人帶了見朕。入了你的眼,就是個行乞的,阿耶也有辦法。”
這一句說完,江小蠻望著父親臉上的慈愛縱容,頓時吃了定心丸一般,也是感動異常。她本就是個沒城府不記仇的,此刻肺腑溫熱,當即紅著眼撲進了父親懷裏。
因密讖應驗,景明帝視她的腿傷為大劫,是替自己擋煞的機緣,往後他便福澤延綿了。是以,什麼禦史彈劾,悔婚之事,他都毫不在乎了。
父女團圓,天倫之樂。
“阿耶,那些粉石之物,少吃些。”上一個這般提醒的官員,被皇帝砍斷手腳,扔去了亂葬崗。
就在皇帝臉色變陰的檔口,偏殿裏忽的傳出女子壓抑的哀吟。
“真是晦氣,來人!還不將那賤人拖走。”
是蕭瀅的聲音!
蕭瀅在莽山伴了她近十年,江小蠻稍作辨認,就聽出了聲音的主人。
她一把推開父親,隨手撿了根金杖,拖著左腿瘸拐著疾奔至偏殿。
隻見蕭瀅神誌不清地跪靠在雕梁下,眼角、鼻梁遍布血汙、青紫,整個人明顯是被人暴打過,且手肘痙攣,像是毒發了似的。
好好一個女子,盡被弄成了這副模樣。
江小蠻一言不發,過去將她抱過來扶著。素來天真含笑的杏眸,利箭一般,射向一旁侍立的宮人。
眼睛裏的冷意讓宮人打了個寒顫,不禁跪地低奏道:“是……是美人打碎了陛下的丹藥,陛下怒極逼著她盡數吞吃了。”
原本江小蠻隱約知道蕭瀅在宮中過的不好,卻從未想過,楊侍衛那樁事後,景明帝平日裏竟會這樣待她。
“瀅姐姐你醒醒。”她纏著聲,聽到後方腳步時,竟爆發式地驟然對天子大喝:“你究竟給她吃了什麼!?”
藥性正盛的景明帝被女兒這一嚇,看了眼地上溫婉不再麵目全非的女子,忽的便興味索然起來了。
“就是些桂香散罷了,這個賤婢,真是越發無趣!”
生死關頭,江小蠻不敢再猶豫,轉念下了決定。
她一邊去摳唆蕭瀅的喉嚨,一邊堅定道:
“方才的心願要換一個。君無戲言,蠻奴懇請阿耶,讓女兒帶她出宮!”
…………
桂香散雖非劇毒,卻是西域傳來的一種助興方劑。少食可於床底間增趣,多食重則喪命,輕則神誌受損,終生癡傻。
聽禦醫說無解後,江小蠻六神無主間,想起在山洞時,道嶽曾提起略同西域的奇毒雜症。
想到此處,她也顧不得時辰,找了匹馬勉強帶了蕭瀅便朝講習所奔去。
“是、是蠻兒嗎?”夜風吹的蕭瀅清醒了片刻,她掙紮著想要自己去拉韁。
她的手蒼白冰涼,激得江小蠻終於掉了淚。
蕭瀅比她要大四歲,是家中庶女,不被重視,也曾被家人送去莽山積福。她兩個是真正手足的情分,相依相伴著長大。
講習所為道嶽獨辟了一所荒蕪小院,時近子正,江小蠻剛在馬邊艱難立定了,小院的門感應似得開了,便有個相貌健朗陽光的胡人少年趕了過來。
“與郡王問好了,我叫阿合奇,是道嶽法師的族弟。”他呲牙一笑,在掠過馬背上歪坐著的蕭瀅時,卻也露出了意外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