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第13章 交易(1 / 3)

對著道嶽星辰一般溫和深邃的注視,江小蠻話說了一半,猶自撇開頭思量起來。

原本在今夜救下蕭瀅後,她就該了卻一樁心事,感謝漫天神佛的。

然而方才地上汙穢內的散碎瓷粉,卻讓她想明白一件事——阿耶已經變成個徹頭徹尾的昏君,他能這般待蕭瀅,便是從來未在乎她的生死。

說什麼君無戲言,百年來又有哪個妃子真的離了宮去。倘若君王一時興起,亦或諫臣上奏,一旦再召,那離過宮的美人怎還能苟活?

最小的時候,阿耶看不慣她同乳娘親近,不喜歡那隻趴兒狗。便哄她說,隻是將人帶走片刻。

其實江小蠻每一次,都看出了父親的意圖。察言觀色,她是個絕頂聰明的孩子,卻沒有膽量直接去質問阻攔。就連九年前的冬夜,她生母先皇後許氏暴斃,江小蠻也是分明有了預感,卻偏偏也隻是瑟縮著躲了一夜。

往後的九年裏,她在莽山清苦無依,便都是蕭瀅春秋陪伴,一同長大。

蕭瀅進宮的時候,她沒有攔下。所以這一回,她絕不能如從前一般退縮猶豫,務必要替人安排好穩妥的後路。

“公主可是為蕭美人的去路煩憂?”見她凝眉顧慮,遲遲不往下說,道嶽撥了撥念珠,索性替她問了下去。

“此事凶險。”江小蠻本心裏極不願牽連於他,斟酌再三,“若是可以,法師周遊諸國,可否與我繪一張出菖都西行的線路。”

“倒是不難,貧僧對河西地形,也算了如指掌……”

還未說完,忽的一人從簷頂上飛掠而下,笑嘻嘻地立在他二人中間。

“噫!何止是不難,我阿哥是想說啊……”原來阿合奇沒有走遠,他拍了拍僧人的肩背,又貼湊到少女身側,正色說,“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嘛,這個道理,他一個和尚怎會不懂。不過嘛……”

他拉長了調子,又看了眼穩立如鍾的兄長:“阿哥你明日不是還有早課,不如去歇會兒,貴人的事,交於我便是。”

聞言,道嶽隻是垂眸看了眼靠的過分近的兩人,眼中掩去了冷漠,換上了些疲累困頓的神色。利用大涼公主竊取《武備要略》之事,雖是有違佛法,也非是他的本心。可有些事,總得有人去做。

“早課卯正便開始了吧,都已到醜時了。”江小蠻有些心疼地看了眼他項間的鞭痕,“是我攪擾了,還是快快先歇了吧。”

少女的嗓音清雅和軟,也是因了常年扮作男子的緣由,並不過分尖細嬌軟,聽著偏於童稚與少年之間,十分得好聽謙和。

這一種放低了關懷的音調,在這更深寂靜的秋夜裏,和著影影綽綽的零星燈火,聽起來,竟有些惑人的意味。道嶽長眉微動,側身掩住些項間的鞭痕,也就依言朝內室去了。

等他走後,阿合奇也收了玩笑的神情,十分恭敬守禮地請了人去西屋裏。兩個泡了壺熱茶,在屋裏直談了一個半時辰。

阿合奇隻說自家有支商隊,常年便從菖都往龜茲販運絲綢瓷器。他將出菖都的過程,之後在河西的路徑,以及出關時會遇著的阻礙悉數透了個底。

大涼譜牒文書郵驛便利,緝捕追查起來也是極快。兩個商談下來,江小蠻才發現,一路之上皆是盤查,出菖都時第一關的便需證明身份的‘竹符’。

“九月初五,阿耶會為我及笄辦宴,那日京中來使頗多,便定在那夜出城。”天邊隱約泛起一線藍光,江小蠻拿定了主意,“‘竹符’我也有法子,便從新入獄的死囚那兒仿一份。”

除了商議蕭瀅出逃之事外,阿合奇還對她說:“阿哥在京中沒甚名望,才會任由紈絝鞭打欺辱。倘或能多結交些喜聽佛法的文臣武將,便能自保有餘。”

對他的這番說辭,江小蠻也是極為認同,許諾說雲麾將軍便好佛法,這兩日她便會去牽線搭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