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第16章 退婚2(1 / 2)

那句‘我和阿兄坐一處說話’,正逢著百戲鼓歇的檔口,她稚氣高昂的聲音便傳遍了整個紫軒閣。除了正欲退下的那隊伶人尤如耳聾得恭立外,其餘賓客眾人皆移目朝他們這處看來。

江小蠻原隻為暗氣那蜀世子的,也沒料到會演變成這麼個局麵。

她眉心一緊,頗後悔地下意識去瞧殿外,屏門邊那青灰色的僧衣擺動,那雙沉靜的眸子也一並掃了過來。

人的情緒在刹那間總會外露一二,若是極為在意的人,便能於這刹那間,窺見心底最真實的想法。

江小蠻在意道嶽,便在那極短促的一瞥間,覺出他心底的猶疑躊躇,似是還帶了兩分訝然。

他是誤解了自己的移情嗎?難道數日的相交,是有些在意她了嗎?

沒來得及多想這些,一隻指腹粗糙的手握了過來。

一回頭,對上馮策溫和明亮的笑眼:“先別站著了,我讓與妹妹坐。”

他的手布滿重繭,溫熱有力,當著眾人的麵,便親昵地攬著她,起身先將位子讓了出來。

馮策借了養兄妹的名義,始終將手搭在她溫軟的肩頭。偏過頭去吩咐侍者搬動酒菜時,少年眼中閃過些異樣光灩,是希冀也是動搖。

大涼百年的規矩,尚公主者,不論宰甫勇將,縱你有潑天的才幹,從此也不得再與朝堂有任何瓜葛了。

從一介流民孤兒,到貴妃養子,馮策知道自己沒有根基。他韜光養晦,文武雙習,苦苦經營了十餘年,才終於有了今日這一番作為。

幼年的遭際,讓他視權勢如生命的意念。便連情竇初開的年歲裏,那些花一般的菖都貴女,在他眼裏也隻能一一折算作聯姻的價值。

可是對江小蠻,他始終記得自己饑饉欲卒之際,見到的那個粉雕玉琢的胖娃娃。若說喜歡到何種程度,倒也是沒有的事。至少,他以為,自己絕不能為了她,尚公主棄權位。

以他的才幹,自認假以時日,便足能位極人臣攝政輔國。

接過侍者遞來的酒盞,馮策眼中閃過些微動搖——這些日子來,四處都是小妹要議親的消息,他聽了,心裏卻並不快活。

“蠻兒,坐去你太子哥哥邊上吧。”主位上,遠遠傳來蓮貴妃略為不滿的命令,“若說敘舊,去歲端午後,承乾可也有一年多未同你說話了。”

說罷,抬手指了指自己的長子。

一個著四龍紋赤色錦袍的男子起身,這是景明帝第九子,江小蠻嫡親的兄長——江承乾。

江承乾氣質儼然,看上去便有些老相拘謹了。聽母親這般發了話,遂起身朝下首看了眼:“蠻奴,聽母親的話,先過來。”

“九哥哥……”江小蠻倒是素來有些怕這位兄長,垂頭思量了下,又瞥了眼再下首的蜀世子一眼,當即抬頭高聲道:“蠻兒就坐這處了,改日再去太子府與九哥哥敘舊。”

這是公然違抗貴妃的諭令了,可她清楚,自己不願讓道嶽身處險境,便隻得借了這及笄宴的機會,索性叫蜀侯府誤以為她是鍾情馮策的。同時也好讓名為赴宴,實則盤算尚主的幾家門閥都息了此心。

果然,當樂師奏琴聲起後,主位上傳來一聲嬌媚威嚴的輕嗤。

貴妃看了眼階下右三席上的兩人,倏得甩袖起身,火紅色的裙擺如拖鳳尾。她這兩日實是乏累,同眾人吩咐了聲,便欲擺駕回宮。

“恭送貴妃娘娘,恭送陛下萬歲。”

見主位上的人離去,眾人皆是停盞,先是山呼著恭送貴妃,而後見皇帝陛下也晃了身子追將出去,才趕緊又將後半句加了上去。

許氏一族,樹大根深,二十年前便是如此,便連江姓皇族也多與他們三分薄麵。而當今聖上,嗜丹成癮,政務上又多賴幾家大族。對於這位昏庸荒唐的主上,政事堂和尚書省的官員們,甚至新入仕者,連天子相貌分辨不清者亦有之。

樂聲中斷,蓮貴妃直接走到了兩人麵前,駐足回眸,露了個不達眼底的笑:“阿策,本宮記著明日你還要去兵部議事,也戌正了,隨我一處走吧。”

她甚至都沒有多看江小蠻一眼,後者也賭了氣般,正襟危坐,隻顧撿桌上的素菜吃。

馮策沒有絲毫猶豫,立刻拱手領命:“好,也多日未拜會母親了,我隨您一同走。”頓了頓又回頭低語道,“蠻兒少吃些,阿兄從南邊帶了個廚子,一會兒有你最愛吃的。”

行至殿門口,景明帝又想起了那群僧道,趕緊吩咐了句:“法事照舊,且莫忘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