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棵楊樹枝幹都透著青綠色,讓人一看就知道它們剛剛被砍下來沒幾天。然而樹幹的末端距離河岸這邊卻短了兩米餘,除非跳遠高手,否則誰也甭想跳到“橋”上麵去。
即便樹幹的長度足夠,川田國昭也不敢讓麾下的士兵冒險去爬樹橋。雨後的草原非常鬆軟,而樹橋明顯是當地牧人臨時搭起來的,根本沒有一個穩定的橋墩。萬一士兵們爬到一半兒,樹橋突然整個掉進河裏,就不知道有多少人要被淹死了。況且即便士兵們能爬過去,承載著彈藥和給養的汽車和馬車也過不去。萬一有什麼人在對岸來個半渡而擊,沒有彈藥士兵們就隻剩下了抱著腦袋等死的份,根本沒有任何能力自保!
作為一個有過多年在中國領土內征戰經驗的鬼子軍官,川田國昭當然不會冒讓士兵沒有彈藥供應的情況下跟敵人拚命的險。眉頭一皺,立刻想出了辦法,“來人,把俘虜押過來,我要親自審問他!”
“嗨依!”早有士兵想到了同樣的辦法,迅速跑到隊伍後,從馬車上解下牧羊人,用手臂架著押到川田國昭麵前。
“你的,說,附近還有沒有其他橋梁!”有了上次跟俘虜對話的經驗,川田國昭根本沒再理睬在旁邊躍躍欲試的翻譯官,抓了張白紙,直接在上麵用筆畫起了地圖。
“嗚嗚——”牧羊人憤怒地瞪了他兩眼,將頭轉到了一邊。川田國昭也不生氣,先劈手揭開了粘在對方嘴上的膠布,然後大聲說道,“誰拿了他的錢,立刻還給他。立花兵太郎,把你身上的錢也都拿出來,全部給他!”
“嗨——依!”盡管心裏頭非常不情願,鬼子兵和鬼子小隊長還是各自從腰包裏拿出了錢幣,一股腦全放在了俘虜麵前。
被俘的牧人立刻張開蒲扇般的右手,將所有錢一把全抓了起來,三下兩下藏進了懷裏。然後才看了看滿臉堆笑的川田國昭,在對方已經畫好的河流圖案上,歪歪斜斜地添了兩根細線。
“%¥#%……!”隨即,他放下筆,指著對岸的楊樹發出一連串歡呼,聲音裏明顯帶著幸災樂禍的味道。
“八嘎!”川田國昭被氣得兩眼冒火,揚起胳膊,狠狠給了牧羊人一個大耳光。然後拎著對方的脖領子,厲聲咆哮,“還用你說,兩根楊樹做的橋,我早就看見了,還用你說?!別給我耍花樣,附近還有沒有其他橋梁,趕緊告訴我!否則,我現在就槍斃了你!”
牧羊人用右手捂著腫起來的嘴巴,愣愣地看著他,根本沒聽明白他到底在說些什麼,也不知道他為什麼突然發了這麼大的火兒。看著此人傻呼呼的樣子,川田國昭心裏頭感覺一陣陣乏力,無可奈何地歎了口氣,低聲解釋,“橋,附近沒有其他橋了麼?沒有橋,你怎麼過來的?”
牧人人依舊滿頭霧水,眼睛裏寫滿了問號。川田國昭又被氣得火冒三丈,一時間卻拿對方沒有任何辦法。作為唯一的俘虜,眼下此人的價值無可替代。如果沒有他頭前領路,光憑著出發前關東軍本部安排的那兩個笨蛋向導,大夥想走到黑石城,還不知道要走到什麼時候?!
還是作戰參謀白川四郎心思細膩,看出了川田國昭的尷尬,主動走上前,接替他繼續跟俘虜交涉,“你的,不要怕。慢慢說,隻要你肯幫皇軍的忙,皇軍,皇軍不會忘記你的功勞!”
“&&……¥#¥#!”回答白川四郎的,依舊是一串陌生的語言。不知道來自哪個民族的向導看著他,茫然不知所雲。
“錢,我給你錢。你,幫忙!”白川四郎從口袋裏摸出一張偽滿洲國劵,繼續做循循善誘狀。
錢這東西是通用語,向導的眼睛立刻又恢複了明亮。一把抓過錢塞進自己懷裏,然後努力配合白川四郎了解鬼子們的真正意圖。又費了白川四郎九牛二虎之力,終於抓起筆,在遠離河岸的同一邊畫了個小小的蒙古包,大聲解釋,“&&……¥!”
“你是說,你家在東邊,在我們來的方向上?!”白川四郎心裏也湧起一陣無力感,強打精神詢問。
“&&……”牧人用力點頭,唯恐白川四郎不明白自己的意思,還又畫了一個太陽,表示自己家距離此地大概有一整天的路程。
“那你,那你平時出來放牧,遇到季節河,怎麼辦?”白川四郎不甘心,繼續咬著牙刨根究底。
又是一陣比比劃劃,在白川四郎被累暈倒之前,牧人終於理解了他的問題,並給出了一個令人哭笑不得的答案:一頭羊,尾巴朝向河道...,遇到季節河,掉頭回家就是了。反正是放牧,在哪裏不能放啊?!
“那,那如果你有急事,需要過河,過河呢!”白川四郎兩眼直發黑,用手捂著額頭,絕望地發出最後的追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