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風去哀醒過來的時候,發現自己在一間房間裏,躺在一張綿軟、香氣如蘭的床上,蓋著一張薄薄的毯子。
房間裏的裝扮很陌生,到處掛著粉色的輕紗,房間中央擺著一張酒桌,既像是閨房,又像是會客廳。房間中彌漫著似有似無的香氣,嗅起來有些甜膩。
風去哀以前在法門,也見識過不少毒和藥,一嗅便知道這種香氣有亂人心神的功效。她緩緩地從床上坐起來,低頭看見自己穿了南宮雨的衣服。
她目瞪口呆,衣服是誰幫她換上的?她努力回想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想了許久,沒有任何頭緒。她隻記得滾落了懸崖,之後的事就不記得了。她走到窗邊,打開窗子。窗外隻看見遼闊的天空和高聳的天耀皇宮。她下意識地往下看去,地麵上熙熙攘攘地人來人往,民居層層疊疊,是京城裏熟悉的青瓦白牆。
她突然意識到,自己正身處京城中最大的賭坊“四海一家”中。整個京城,隻有四海一家大賭坊的高塔是僅次於皇宮。
四海一家的幕後主人,據聞是當今四王爺,也是皇帝唯一的弟弟。皇帝一共四兄弟,他排行第二,老三夭折了,隻剩下老四這個弟弟。大王爺和皇帝將老四捧得吃喝嫖賭樣樣精通,以賭最勝。為了能日夜不停地賭,四王爺開了四海一家大賭坊。
可是,風去哀怎麼會進了四海一家呢?她百思不得其解。
門外有人經過,是去其他房間打掃的賭坊下人。
風去哀悄悄地走到門邊,聽外麵的人說話:“四王爺馬上就要回來了,咱們得趕緊準備好賭桌,叫好頭牌姑娘候著。還有,讓那些禦廚趕緊做十八樣小點心送到賭桌那,給四王爺享用。”
“哎,這四王爺自從宗人獄中出來之後,性格和口味越來越古怪了。吃的東西都是按他以前的口味準備的,結果不是說鹹了,就是說甜了,還要每天味道不重樣。發起脾氣來就拿劍砍人。”另外一個人說。
“你小點聲,腦袋不要了?”一人說:“四王爺被法門關進宗人獄快一個月,那是人呆的地方嗎?性情大變也是意料之中的,我們做小的,就聽主子的話,也是應該。”
另一人悄悄地說:“皇帝也任著四王爺變本加厲。以前就遊手好閑地,殺了兩個人,被法門關進了宗人獄。現在出來了,倒是更糟糕了,想殺誰就殺誰。前兩天那個歌姬,唱歌的時候打了個嗝,就被他卸了一條胳膊。”
“唉……四王爺搗鼓出來的玩意,聽說皇帝也喜歡得很。前不久讓歌姬站在猛虎籠子裏邊唱歌,皇帝還來瞧熱鬧了。還有那些糕點,四王爺鬼點子多的是,讓禦廚做出來的點心確實獨一無二,連皇貴妃都誇。皇貴妃啊,那是個多挑嘴的主?”
兩人逐漸遠去,聽聲音應該是下樓去了。風去哀所在的房間,是四王爺在高塔最高層設的十間房之一。據聞四王爺會按照天幹順序來入住。
風去哀皺著眉頭,原來四王爺殺了兩個人,被法門關進了宗人獄。宗人獄是專門為皇族設的,進去了至少要待三年以上。怎麼短短個把月時間,就出來了?
與無間獄相比,宗人獄並不可怕,隻是體力勞動很繁重,與服苦役相差無幾。對這些驕奢淫逸的王爺而言,自然是不堪忍受。
雖然早就知道法門有了重大變故,但此刻到了京城,親耳聽見異乎尋常的事,風去哀一顆心砰砰地跳。她六神無主,迫不及待要上街打聽法門的消息,又擔心聽到的是法門難以挽回的劇變。
“爹……女兒該怎麼做?”風去哀低聲說道,眼中隱隱有淚光。突然,她走到酒桌旁,拿起一個翠玉酒杯,磕在桌角上。
輕微地一聲響,翠玉杯碎成兩半。
她抓起其中一半,盯著這塊碎片鋒利的邊緣,往左臉頰的火紋劃去。
“啪!”一股強勁的氣流襲向風去哀,她手中的杯子沒抓穩,落在地毯上。
風去哀頭也不回,目不斜視,手上招式連環殺出,每一招都精準地撞在一個冰冷的器物上。
是排簫。
這時,門被推開。二人心有靈犀地將碎片踢進桌底,瞬間閃入床上,又放下了粉紅的床幔。進門的人在酒桌上擺上一盒子新的香片,沒有發現房中異樣,陸陸續續進來人布置房間。四王爺今天要住在這間房中。
床幔外麵的人安安靜靜地進出幹活,床幔裏麵的人,麵對麵無聲地過招。
風去哀一邊出招,一邊想:有人在,你總不能再吹你的排簫來幹擾我,大家公平對決。
那人似乎看出了風去哀心中的小算盤,幽深莫測的眸子中有淺淡的笑意,唇邊隱晦地含著不屑。不用簫聲,是因為風去哀上一次被他簫聲操控時已經耗費了太多心神,她需要調養。風去哀自己都想不到,自己在懸崖上晃蕩時,是聽了他的簫聲操縱,一步步自行走上崖頂的。如果她能看到自己淩空走的那幾步,一定徹底被人的潛能所震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