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那日回府後,蕭氏就病了,家事暫時又交給了秦氏。
樂竹端著藥碗進來,小聲道:“太太,該喝藥了。”
榻上之人麵如金紙,衣衫單薄地靠在軟枕上,望著院子裏的那棵老鬆出神。
樂竹不忍再看,低著頭又喊了一聲,帶著些許哭意。
蕭氏回神,接過藥碗放在小桌上,拉著樂竹的手,輕飄飄地問:“你哭什麼?”
樂竹搖頭,淚流不止,仿佛又回到了姑娘那年病重的時候。
“他回來了。”蕭氏拿帕子替她拭去淚水,神情冷淡地開口。她原也以為自己會流淚,可見到他的那一刻,她才發現自己的眼淚沒有了,也許在出嫁的那一年就已流盡了。
“姑娘……”樂竹抽噎著喚了一聲,隨即跪了下來,“姑娘聽我一句勸,再怎麼樣也別糟踐自己的身子。我知道姑娘難受,可姑娘如今還有三小姐有五少爺,姑娘如今病了難道就打算一直病著,再不管三小姐和五少爺了嗎?”
蕭氏一時怔住,過了半晌,她端起藥碗一飲而盡,啞著嗓子道:“下去吧。”
半月後蕭氏病愈,重新開始管家。去榮安堂請安的時候,老太太遞給她一張帖子,是來自寧陽伯老夫人辦的賞花宴,還請了餘家的三位姑娘一起。
一場秋雨一場寒,如今正是初秋,昨夜還下了雨,樂竹特意多帶了一件披風出門。
馬車車廂空間很大,正中間還擺了一張小幾,放了些糕餅和茶水。車廂兩側有暗格,裏麵放著一些常備藥物、幾方帕子及零食幹果等。餘葉蓁和二妹妹、三妹妹坐在車廂右側,蕭氏坐在左側。
因為是賞花宴,半夏特意早早地把餘葉蓁叫起來,替她梳了個飛仙髻,再配上一套珍珠頭麵,顯得端莊大方。
她如今也十一了,不能再像小孩子一樣做稚氣打扮,餘葉菡也是類似的裝扮,隻不過戴的是寶石頭麵,看起來比餘葉蓁更成熟些。餘葉珠年紀小些,雙螺髻上隻戴了一朵粉色珠花和粉色珍珠單簪,倒是符合她的年紀。姊妹三人衣裙類似,皆是淺色對襟衫裙,綴有蘭花刺繡。
一路上三姐妹有說有笑,蕭氏在一旁品茶,偶爾接幾句話,嘴裏一直噙著淡淡笑意。
秋季自然是賞菊為佳,故而寧陽伯府特意擺了好些名貴的品種。餘葉蓁也養花,而且還是個精通的,自然看得出這些花的好壞。
賞花宴雖是老夫人辦的,迎來送往的卻是伯府的二太太,老夫人則是坐在花廳,和眾位夫人說話。來赴宴女客都帶了家中的女孩子來,有像餘葉珠一般八九歲的,也有十七八歲左右的,年齡差距著實太大了些。
二太太帶著姑娘們沿著花盆擺放的位置在院子裏逛了一圈,然後姑娘們各自結伴,單獨賞花去了。餘葉蓁覺得寧陽伯府養的菊花倒是不錯,一時看入了神反倒落了單。
她也不著急,沿著那幾盆墨菊獨自欣賞。一個略有些高挑的姑娘紅著臉走過來,十分不好意思道:“你……你能給我講講這些花的種類嗎?”
餘葉蓁溫柔一笑,“自然可以。”
她指了指最近的這幾株白菊,道:“此花名為瑤台玉鳳,通體雪白,花瓣層疊緊簇,恍若瑤台仙子,所以叫瑤台玉鳳。”
有了話題聊起天來就容易了,餘葉蓁也成功和這位姑娘結識,原來她叫李玉茹,是戶部左侍郎的女兒,隻是因體弱自幼養在蘇州,今年才回京。兩人年紀相仿,相談甚歡,這位李姑娘雖然容易體弱但性子豁達,而且也不是那等喜歡標榜自己的才女,正好投了餘葉蓁的氣味。
待餘葉菡找來時,見到的就是大姐姐正和一個陌生姑娘聊得興起,她好奇地上前,餘葉蓁見了她便介紹兩人認識。
那頭餘葉珠則是在跟大理寺左少卿之女趙璿說話。
趙璿前世是太子側妃,但卻並非自願嫁給太子,她自小與表哥有婚約,當初太子覬覦她的美色便請皇後指了她當側妃。左少卿欣然嫁女,直接背棄婚約,火急火燎地將趙璿送到了太子手上。
嫁進東宮後不過一年,她便香消玉殞,如今餘葉珠有心幫她躲過這一劫,隻因當初她不曾對自己有過敵意。
趙璿知道餘葉珠是有名的才女和神童,她如今不過半大孩童,對天才自然有著崇拜之情,所以當餘葉珠向她搭話時,她便興高采烈地接過話頭。
兩個小姑娘越聊越投機,餘葉珠也覺得趙璿性子可愛,有什麼說什麼,而且也並不嬌氣。
在兩人相約以後互相到府上玩耍的時候,一陣爭執聲從後麵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