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從小就不聽話,不愛念書,父王不喜歡我,罵我頑劣不堪。稍大一些就和一幫紈絝子弟混在一起,打架鬥毆,不知闖了多少禍。惹得父王動怒,**流淚。後來進了軍營,方才懂得做人的道理,遇到你,才知道什麼是動心……”
“又來胡說……”
“逗你玩呢……你住在宮裏,我真替你擔心。要知道宮廷和朝堂是天底下最凶險最齷齪的場所,你攪和在裏麵,說不定哪天就把命搭了進去……生為皇室宗親,我別無選擇。你還有救,趕緊搬出去,離那些人越遠越好。”
“知道了。”
“知道就好……沒別的要說了,睡覺。”
蠟燭次第熄滅,火爐的餘燼把屋子裏籠上一層暗淡的橙色。沐弘睜著眼看著房梁模糊的陰影,耳邊是慕容麟悠長均勻的呼吸聲。
屋裏屋外一片寂靜,但他知道,除了走廊裏的守衛,整個皇城司都圍得鐵桶一般,蒼蠅都飛不出去,何況是行動不便的慕容麟。唯一活命的辦法,就是按照上庸王的要求去做,但慕容麟是絕對不願意的,他已鐵了心赴死,不再尋求生機。
沐弘隻覺心力憔悴,略微合一合眼,再睜開已是晨曦朦朧,一張臉俯在上方。
“你幹什麼?”沐弘問。
“……我再看你一眼……”慕容麟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沐弘看到窗戶上顯出乳白色,驚叫一聲:“天亮了。”一咕嚕爬起來。
“是啊,天亮了。”慕容麟說,“你扶我起來,我要方便一下,免得受刑時出醜。”
沐弘把他扶起來,拿了一個銅盆給他,等他方便過後端出去倒掉。
“對不住了兄弟,讓你幹這種事。”
“沒什麼……你能不能再考慮一下?”
慕容麟搖搖頭,“你走吧,現在就走。不要再來了,也不用給我收屍。我會死得很難看,不想讓你見到。每年這個時候給我燒柱香就行了。有你這樣的兄弟,此生無憾了。”
門簾掀開,小潘端了一大盆熱水,帶著麵巾梳子等物走進來,放在桌上,向沐弘請了早安,把殘羹冷炙收拾了,說道:“大人請先漱洗,小的去給您搬早飯過來。”
沐弘淘了麵巾給慕容麟洗了臉,拿梳子蘸了水為他梳理頭發,編成辮子,盤到頭頂束成發髻。
“你的手真巧,”慕容麟笑道,“像我娘……”
一道閃電在沐弘腦中劃過。
“你一直沒說你為什麼回來?”他問道,“你不愛錢財,不會為了財物冒險返回。不是物那就是人,某個人需要你的保護,你回來就是想把她帶走,對不對?”
慕容麟不答,眼角抽搐。
“但是你沒有做到。”沐弘繼續說,“你不管不顧地死了,她會怎樣?你一死,上庸王的魔爪就要伸向吳王府,王府裏餘留的人,都會被打為叛逆附庸。”
慕容麟一拳捶在坑沿,幾處創口崩裂,鮮血滲出繃帶。
“我聽說吳王離開時,隻帶走了小段妃,其餘姬妾都留在府裏,你的娘親也在其中吧?”
慕容麟抬頭,神色驚惶,眼中含淚,“你都知道……”
“我聽別人說的……”
“我是庶子,我娘隻是一名侍妾,身份低微,父王也不待見她,把她扔在角落裏,常年不見一麵。王府裏的人都是勢利眼,若沒有我,她就要被踩到泥裏去了……”
“所以你就獨自返回,想要趁夜把你娘帶走。卻不知道長安君報告了太後,廷尉早已守在府內,等著抓捕漏網之魚。”
“父王不管我娘,我不能不管……”
“現在你是唯一的擋箭牌,你一旦倒下,王府裏的人將會麵臨怎樣的命運,你應該知道。”
“我該怎麼辦?我不能背叛父王,也不想拋下**……”慕容麟用力捶著腦袋,狀若癲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