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菡養了小半個月的傷，天氣漸漸變得涼快，夏衫換成秋衫，枝葉由綠變黃。外麵的局勢也變得詭譎起來。鄭瑉幾次出去打探消息，都沒有任何寧遠侯府的消息。
這太不尋常。
作為鎮守三洲之地的寧遠侯府，手握十萬重兵，一舉一動都對此時的朝廷和反賊有著巨大影響。
清池鎮離侯府走管道快馬加鞭大半日路程，居然沒有任何信息傳來。
離開侯府時間推得越長，鄭瑉心中疑慮越深。因此每次打探消息回來他的臉色都有些發沉，走到醫館後堂門前，隱約聽見裏麵有女人交談的聲音，兩股聲音裏，嬌軟的一個是朱菡的，說的內容不外乎女人關心的那些，什麼養膚，衣服央視，繡樣花邊。他站在門外聽了一會兒，浮躁的情緒漸漸平靜下來。
這種情緒最近頻繁出現，鄭瑉朝後堂裏瞄一眼，朱菡依床而坐，脂粉不施，微微含笑，看著她，鄭瑉就覺得心裏某一塊被填滿了，漸漸平靜下來。
這種情緒異常陌生，讓他心頭一震。
他這是在幹什麼？因為一個女人，覺得這樣的生活持續也不錯？還是別人的女人。
鄭瑉抹了一把臉，走進後堂。
醫館兒媳婦對鄭瑉一直心頭發怵，很快找借口走了。
朱菡看看鄭瑉的臉色，問：“發生什麼事？”
鄭瑉說：“這個鎮太小，打聽不到什麼有用消息，不能久留。”
朱菡蹙眉，沉吟一下，說，“就是再偏僻也不該一絲消息都沒有，莫非是路上有人故意阻攔消息？此處靠近焦城。焦城可有異樣？”
鄭瑉看著她的目光深處透著讚賞。從法雨寺夜襲逃出那一夜他就知道，這個女人不是普通的後院女人，臨危的關頭，最能體現一個人的心性，遇到夜襲之時，大部分人早已自亂陣腳，她卻冷靜自持，看見流血慘狀也能忍著不發聲。看她審時度勢，趨利避害的本事，男人也不一定及得上。
“附近鄉鄰無人知道焦城的事，據說二十多日前封過城，持續三日，應該是有異常情況發生。”他沉默一下，分析說，“如果說是亂賊攻城，實在匪夷所思，月前正好侯府回軍，一路並沒有聽見任何動靜……我覺得其中必然有什麼蹊蹺。”
能從玉靈這裏得到信息的朱菡當然知道他猜測的極為正確，在消息完全閉塞的情況下，他還能到猜到關鍵，果然是敏銳過人。
朱菡看著他，一臉信任的表情，“法雨寺裏襲擊侯府的人手裏有弩箭，還不止一支，我擔心……”
鄭瑉點點頭，說，“我會當心。這幾天你還是好好養傷。”
又交流兩句，鄭瑉離開後堂，到後麵曬藥的院子裏打拳練武。
這原本是他自幼養成的習性，即使不在軍中，也從不歇停。隻是今天有點心亂。與侯府失去聯係，回去的路上可能有亂賊阻攔，都是危機當頭的事，可偏偏他並沒有專心思考如何度過難關，腦子裏充斥著關於朱菡的一切。
這種情緒是他破天荒人生第一次。
他是個乞兒，從小就在城裏撿破爛，長大一些學了偷盜技術，因為靈活手巧，幾乎從不失手。有一日偷到了便服出行的寧遠侯身上，當場被抓。寧遠侯看他年紀小，又看中他機靈，便讓他到軍中磨煉。十二歲時他就在軍營裏學武，學了一聲好勇鬥狠的本事，親眼看過血和屍體，讓他明白，隻有狠和勇，才能讓他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