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隻要那粒寶石。”
還有肚子的孩子——
隻是後一句蔚青沒有說出來。
她的心不斷地往下墜落著,仿佛到了十八層的另一頭,隻是這種感覺不能言喻,更加不能讓眼前的男人知道。
黑暗的房間內,一堆華麗的衣服,兩個互相熟悉又陌生的人,場景如此熟悉,隻是麵前的男人換了個人。
撿起了地麵的紅寶石,就這麼放在她手心,男人的表情依舊是那麼淡,“三天後去中恒辦妥離婚手續,然後,消失——”
“謝了。既然離婚,我現在就消失。”蔚靑報以同樣的冷,翻身起床,整理了淩亂的衣服,然後一步步往房間門口退去。
在房門口的時候,一個旋身,背部靠著房門的門口,後麵一陣沁涼而來。
這是,她看他的最後一眼。
他如帝王般坐在大床邊,那身微亂的襯衫下,是性感的身材,往上看,那張背光的俊臉一點表情都看不到。
也許是太黑,也許是太遠,也許,是她從來未完全看他透徹。明顯感覺得到,別說挽留的意思沒有,就連眼皮,也懶得動一下看她。
心灰如滅,冷到入骨。
轉身拉開房門,她就這麼衝出房間——
沿路看見薑管家在喝呼那些傭人,但是這些不重要了,蔚靑隻想往前跑,她一直跑一直跑,越過客廳衝進花園,直到跑到別墅的大門,門衛看她神情不對勁,坐在那兒不敢開門。
“開門!”蔚靑冷起臉來,很嚇人。
“夫……夫人!”
“我喊你開門啊!”蔚靑像發瘋了一樣跑上去踢著大門,這副瘋狂的表情前所未有,嚇得門衛立刻給她開了門。
拐出了卓家別墅,她一個勁地往前走,拚命地走著,手心牢牢拿著那粒紅寶石。裏麵的冰涼讓她生冷。
一路走得太急,不期然被石塊絆了一回,她就這麼半跪在地上,爬起來後,蔚青第一時間不是摸向小腹,而是看著手心——
眼淚就再也控製不住,拚命地往下掉,淚水落在暗紅剔透的寶石上,裏麵凝聚的力量讓她看得不夠透徹。
虛假的感情之後,他終於給自己第一件真貨。
是,徹底完了嗎?
——
蔚父正是療養的狀態,護工拿了飯給他吃,看著香噴噴的飯菜,蔚國忠要搖頭歎息,自己已經積極配合做康複的療程,怎麼下肢還是硬邦邦的。
幾千萬分之一的不幸兒。
護工幫蔚國忠換了嶄新的床單後,卷起走掉,蔚國忠才吃了第一口飯,就看見了門外的大女兒。
“怎麼今天不上班?在公司裏怎麼服眾?”蔚國忠板起老臉來,說話清晰多了,在他眼中,女兒無論長多大,就是個毛孩。
蔚靑隻套了一件優閑的家居服就跑了出來,自然什麼也沒有準備,她低下了頭,企圖掩飾著自己低落的情緒。
“爸。今天康複療程做得怎樣了?”
“還行吧,左邊腿有了點知覺。”蔚國忠低頭吃著飯,沒認真看女兒,反而一臉嚴肅正派的樣子。
“真的?”蔚靑有一刹那的驚喜。
拉開椅子,在蔚國忠身邊坐下。
爸爸雙鬢的白發躍然在發際,伸出小手,蔚靑無聲地幫他撫平。操過心,進過,院。這些年,爸爸的白頭發冒得特別快,顯得人蒼老了許多。
“爸,我想這幾天,幫忙為你轉一間療養院。”眼淚水在眼眶裏打轉著,蔚靑硬是擠出一抹難看的笑容。
“為什麼?”蔚國忠停下了手,一麵不悅:“這不好?還轉去哪?”
的確是好好的,在這兒,根本不需要顧慮照顧不周的事情,會發生在他身上,畢竟是中恒退休員工的福利,所以戴著“卓少的嶽父”頭銜,蔚國忠的待遇,根本不會差。
蔚靑不知道怎麼和父親說快離婚的事,強打起笑意:“你住這兒不悶嗎?換一間近一點的,方便我經常來探望你啊。”
“換什麼換,我想直接回去。腳隻是小問題,又不是沒有雙手,我還能做點活。”
蔚國忠不樂意,突然像想起什麼似的。
“對了,你看見蔚美了沒?她好幾天沒來了,是不是病的?”
“小美……小美最近讀書忙得要緊,可能是快考試了吧。”蔚靑沒想到直到現在,父親還沒知道蔚美離家出走的消息,但是她在姚雲娜那邊住,是不爭的事實。
“我老了,你和小美兩人有點什麼不愉快的事,結了它。”蔚國忠放下了飯,語氣有點凝重,“不希望你們兩姐妹為了點事吵起來。”
蔚靑知道,現在的蔚美,已經認定她是壞人。
“要知道,爸老了,經不起什麼折騰,萬一真的去了,你們兩姐妹也可以有個照應。你嫁了姓卓的小子,應有盡有的生活,看他那小子對你這麼好,我,也放心了。”
“以前被他綁過,對他有成見,現在想想,還不是為了娶你,討你歡喜?”
蔚國忠看著蔚靑,撫著她的頭,眼神慈祥起來:“有些男人,嘴巴不會說,但是他會真的對你好,遇上了,別錯過。”
“爸。別說了。”眼眶的濕潤越來越多,蔚靑終於失態地在蔚國忠麵前流下淚。
小手按在腹部,那兒孕育著個屬於她自己的生命體——
她什麼也不能說。
有種衝動,她想保護它。
她知道這種想法很瘋狂,但是她確實有這麼想過。
“怎麼了?傻丫頭。誰欺負你了。”蔚國忠顯然有些吃驚,大女兒一向堅強獨立,流血不流淚,現在的情況倒是第一次見。
“沒事,爸。我隻是公司那兒太多事了。很累。”不想父親擔心,
蔚靑決定隱瞞著,什麼也不說。
“累就別做了,女人不需要頂天立地,呆在家裏相夫教子挺好的。”蔚國忠古板的思想未能轉過來,他一直都這麼認為。
這時護工走進來,但是臉色已經沒了剛才的好。相反很冷漠:“蔚先生,你到時候做康複治療了。”
蔚國忠顯然有點不能接受,“什麼態度你?”
護工翻了下白眼,雙手抱著胸前,“什麼態度就是這個態度,剛才院長都打電話來,說蔚老先生準備好搬走的事。
還有,現在整個療養院都知道了。卓夫人有了第三者,吵著和卓少離婚,什麼天理啊真是,就你女兒這摸樣也敢甩卓少?而且還搞外遇?”
護工一麵大呼“不可思議。”一麵很鄙夷地盯著蔚靑!
“什麼!”蔚國忠沒料到好不容易接受的女婿,居然被女兒又一次甩了!
“蔚靑!是不是真的?”蔚國忠氣得渾身發抖,態度也惡劣起來:“你又離婚~!氣死我了!這是硬生生的把我氣死!”
“咳咳——”說完,蔚國忠不停地咳嗽。
看到蔚靑霎時氣勢下去,護工更加肆無忌憚,“我這才敢說,就你這糟老頭子,這些日子難伺候死了,現在不住這療養院也好,省心!”
“你!”
蔚國忠被護工前後轉變太大的態度,氣得哽著一口氣在喉嚨中,不能上也不能下。
“夠了!閉上你這張嘴!”
蔚靑站起來,硬是抹幹眼內的淚水,表情恢複了冷然的表情,“這兒不留,狗眼當道,爸,青青幫你收拾一下東西,馬上走。”
“快點走,遲了我反而不好交代。”護工斜眼看著他們倆父女,看著蔚靑幫蔚國忠收拾東西的身影。
一個飯盒毫無預警地飛來,
護工嚇得低頭,裏麵的剩飯傾斜而出,倒了她一頭都是。她聞了自己的衣服,怪叫著:“啊啊啊——你這糟老頭子還砸我剩飯——”
“狗!”蔚國忠憤憤地低罵,氣勢一點也不輸女兒。
“做得好,爸,這種人的確該砸。我們走。”
蔚靑先把父親安頓在賓館裏麵,就等著買完車票讓蔚美和他回家鄉。遠離這個地方。
以前他們走不得是因為有卓少淳,
現在卓少淳同意協議離婚,自然要遣返回去。
安頓好父親後,蔚靑站在火車站邊上,看著熙熙攘攘的人群在攥動著,她直接往售票口那兒走去。她打算先送爸爸回家,那兒畢竟還有親戚照顧著,至於蔚美,還是小孩子,氣夠了自然會回去。
輪到她的時候。
摸遍口袋發現銀行卡不見了。仔細想想才記起放在蔚美那兒,當時蔚美需要生活費,她就給了。
現在可犯愁。
沒錢怎麼買火車票?
拿起手機,撥通蔚美的電話。忙音。
幾次如此,此時蔚靑還不知道,她在易氏打工的錢,已經全部被蔚美輸得一幹二淨。
翹首張望了火車站四周,發覺人流特別洶湧,蔚靑被迫退到站廳的一角,
再次打蔚美電話,希望她能接,還是不接。估計還在生氣中。
頹廢,捂著額頭漸漸在站廳邊坐下。
現在的她,有點不知所措。
“蔚青班長?”
身後的叫聲,蔚靑轉頭一看,竟然看到一個穿著明藍色襯衫的女子,雙腿立定站在站廳的後麵,眉目間帶著熟悉的“茄子”嘴型,正咧開嘴對著她笑。
藏在腦間的過往從大腦伸出挖掘出來,嘴唇動了動,蔚靑叫出埋在記憶深處的名字:“蘇然?”
“真沒有忘記我啊,你。”蘇然一身洋裝打扮,卻大大咧咧地一把摟著蔚靑的肩膀,開心笑得毫無儀態:“哈哈,我一直在後麵盯著你看,蔚靑!好久不見!”
蔚靑滿臉不可思議,這個女人是她過往要好的朋友,隻是因出國分隔了數年。
放開蔚靑,蘇然擺出個大大的勝利姿勢,“在國內旅遊了一圈才回這個城市,哇變化真大啊。你看著火車站,美得我都不認得了。”
“你不是在國外嗎?怎麼回國了?”蔚靑看著蘇然,幾年不見的確美麗了許多。
“因為那邊洋鬼子難伺候唄。所以我就辭職回國了,讀到的書得報效我們國家,這兒不就是我老家嗎?回來報恩的。”
看著蘇然得意忘形,蔚靑扯唇淡笑。
此時她又怎笑得出,一大堆事情等著去做。
“哎呀,人家千裏迢迢回國啦,你還是以前那副冷死人的表情,”蘇然抓著她的手左右看:“臉色蒼白的,像從醫院裏出來似的——易睿臣沒照顧好你嗎?當年我看你對他盡心盡力的……”
“不說這個,蘇然。”蔚靑知道這樣做難為情,但是她此刻必須這樣做。
“借幾百給我好嗎?買火車票用的。”
蘇然愕然:“幾百塊,都得借……蔚靑你出事了?”
“說來話長,有沒有錢?先借給我,遲點再還你。”蔚靑咬著唇,不願多說。
——
晚上的石板路上,黑暗中的燈光投射在路邊,映襯著一男一女在糾纏著的身影。
都是很年輕的人兒,女的紮著小辮子在頭頂,身穿一件厚厚的棉衣,短裙下露出兩條細細的長腿,下麵還踩著一對與年齡不符合的高跟鞋,走起路來有點不穩。
男人絕對是一副社會青年小流氓的打扮,一頭是金色的發豎起,臉上還延著笑意。
“都輸得什麼錢都沒有了,你還跟著我幹嘛!”蔚美懊惱到要死的表情。
小金毛纏著蔚美身前身後,時而撿起汽水罐作投籃狀,一個勁丟去垃圾桶,時而又跟著蔚美身邊,磨磨蹭蹭的。
“真是討厭的家夥。”蔚美一身青春靚麗的打扮,解下背上的小小背囊,拉開給他看:“你看,我當真的沒錢了不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