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倒是要看看,他這頑劣的小徒弟在他不在的這一月幹了什麼驚天地泣鬼神的大事。
渾厚響亮的聲音再度響起:“丹姝姑娘及笄之日一身紅衣,眉間曼陀羅妖豔似血,讓人想起幾年前建安侯府血梅添妝的事來,丹姝姑娘那日倒是有些像那位指揮使大人。”
冷憶寒嗤笑,就她那婦人之仁心慈手軟的模樣,連他半分本事都沒學到。
“傳言終歸是傳言,之後老夫所說的話也是道聽途說,諸位就聽個樂子就好。傳聞丹姝姑娘及笄之日,指揮使大人親自到訪,在暗處看了姑娘的《十麵埋伏》,而後帶其同遊,丹姝姑娘夜半才回到鬧春閣。”
冷憶寒怔住,沒成想聽到的會是這樣的傳言。他聽過活閻王吃小孩,嗜血,甚至是用溫熱的鮮血沐浴的傳言,還從未聽過這般荒謬至極又極其溫和的傳言。
還真是新鮮!
他不遠處有人小聲道:“你還別信,那日鬧春閣人太多,我在鬧春閣對麵的花樓,半夜迷迷糊糊的還聽到鬧春閣清娘讓人跨火盆什麼的。”
“還有呢?”
“對麵的人紅衣似火,和清娘吵了一架。”那人撓頭,“那日喝迷糊了,記得不多,不過看身形那人應該是丹姝姑娘。”
冷憶寒心上好像有螞蟻爬過,窸窸窣窣的,說不上是還說呢麼感覺,他起身離開。
月光皎潔灑在地麵上,圓月掛枝頭,夜已深。
丹姝第二日醒來,出門的時候開門紅,一坨鳥屎堆在手上,右眼皮跳了跳。
聽到腳步聲,韓叔偏頭,一眼就愣住:“你今日怎麼會有空閑來詔獄?”
丹姝的眼皮又跳了一下:“今日怎麼了?韓叔你有急事嗎?”
“昨晚主上回來你不知道?主上向來習慣晚上回來,連夜讓主事的人回稟情況,你不知道嗎?”韓叔看著一臉呆滯的丹姝,陷入沉默。
丹姝覺得今早落在手上的應該不是鳥屎,而是晴天霹靂。按照冷憶寒對消息的掌控程度,昨晚抵達京城,這個時候恐怕對整個京城都了如指掌。
糟了,流言還在天上飛,主上怎麼就回來了!
她不敢待在鬧春閣等冷憶寒來算賬,從詔獄出來之後往冷府去。
冷憶寒不過是在冷泉小憩了一會兒,再睜眼時就看見丹姝跪在他的麵前。
“你這神不知鬼不覺的功夫,是越發爐火純青了。”冷憶寒抬手拉攏半開的衣襟,懶懶抬眸看向丹姝。不過離開一月,這小妮子的相貌愈發朝著禍國殃民的方向去了,“說說吧,要你辦的事怎麼樣了。”
“丹姝辦錯了事,特來向主上請罪。”
冷憶寒挑眉,“怎麼,人沒弄死?”
“不是。”
冷憶寒瞳孔微張盯著她,等她的後話。
丹姝咽了一下口水:“紀丞相,李尚書和林禦史皆已伏法,隻是主上剛回京,不知有沒有聽到什麼謠言。”
“什麼謠言?”冷憶寒眉頭微微皺起作疑惑狀。
丹姝高懸著的心好像得以喘息,下一刻就聽到一個帶笑的聲音。
“你說的,可是京城花魁和我這位活閻王的坊間傳言?”
隻聽得一聲悶響,丹姝的額頭重重磕在冷泉周圍的青石板上。
冷憶寒見狀輕笑了一聲,緩緩站起身朝丹姝走來,赤紅的衣衫緊貼皮膚,在暗黑的石洞中泛著瑩白的光。冷泉中的寒泉水順著衣襟往下流淌,一滴滴砸在青石板上。
丹姝覺得有一股寒流不斷靠近,寒氣絲絲縷縷進入骨髓,凍住血液整個人動彈不得。
冷憶寒慢慢蹲下身,挑起丹姝的下頜:“你在怕什麼,我又不會吃了你。”
“是屬下的過錯,丹姝甘願受罰。”丹姝的唇微微發顫。
冷憶寒心中升起一股煩躁,語速快了些:“我說過冷府的人不能髒,如果你覺得拿我當擋箭牌可以替你解決了這些麻煩,倒也不賴。”
丹姝滿眼錯愕,方才積蓄起來的滿懷驚恐在這一刹完全消散,腦子一片空白。
“丹姝謝過主上。”
先前還是一隻躬身局促緊張,蓄勢待發的小貓,不過一句話就變成了癡傻呆萌的笨貓,冷憶寒倏然就笑起來:“你辦的事還不錯,如今我回來了,你先休息一段時間。”
丹姝不知道他為什麼笑,但總歸這人喜怒無常,她也找到了應對的招數。
“謝主上。”
冷憶寒意味深長地看了她一眼:“做事記得掃尾,別把狐狸尾巴露出來。”
丹姝跪著的身子僵了僵:“是,詔獄那邊我會小心。”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