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第十一回 冷麵王夜宿江夏鎮 熱腸郎仗義鏟不平(3 / 3)

“賣嘴不賣身?好哇!反正這會子睡不著,撿著好聽的給爺唱一個!”

一時沒了聲氣,院那邊像是調弦,良久,簫箏漸起,飄過一陣帶著嗚咽的歌聲:

流螢飛渡,草濕林暗遊青磷……望流水高山,家鄉路遠,高堂萱草春消息,卻為關河鎖禁。徘徊遲回,芳心還驚,杜宇一聲血染盡……

“不好不好!”**大聲道,“換個高興的!”接著阿蘭一頓,改唱:

聊將春色作生涯,宿眠園林幾樹花……

“重來!”**又叫住了,“給我唱——雲房十試呂洞賓!”

“雲房十試呂洞賓”是白牡丹調情,盜取洞賓仙根的故事,出了名兒的風月戲,最是淫褻不堪。胤禛聽**如此作踐人,心中不禁大怒,咬著牙思量片刻,說道:“祥弟,這太不像話,代你九哥教訓教訓他!”

“是了!”胤祥答應一聲,將實地紗袍脫掉了,提起鞭子就走。胤禛便命:“高福兒把行李備好,一會兒咱們走路。你們兩個陪著我到角門口接應一下。”說罷三人帶了蘆蘆出了房門,隻見胤祥赤了膊站在腳門口,相了相那門,一腳猛踹將去,那門本就不甚結實,“哢”地一聲爆響,已是戛然崩倒,胤祥大叫一聲:“王八蛋,忒煞是欺侮人!”便撲了進去。

院子四角都掛著燈籠,很亮。胤祥乍從暗處進來,覺得亮得刺眼。定了神看時,那個叫**的是個黑胖子,脫得赤條條地半倚在當院石板上,胸前黑毛如亂草蓬生,喝得醉醺醺的,正叫兩個婆子按著不肯唱歌的阿蘭往地上碰頭。乍見胤祥提著鞭子虎勢雄雄闖進來,雪練也似一身肉塊塊綻起,滿院的人都嚇怔了,**“呼”地坐起身子,問那婆子:“這是哪裏的野雜種?是你們莊裏的人麼?”

“奸賊!”胤祥自幼受哥哥和太監的氣,都從“雜種”二字上起,最聽不得這話,哪裏還等他們從容問答?叫罵著一個箭步躥上去,劈臉就是一鞭!**“媽呀!”一聲慘叫,打個滾翻身起來,捂著鮮血淋漓的左頰,殺豬價大叫:“來人哪!強盜打劫了!門上的小廝們死絕了麼?”胤祥哪裏管顧,隻手中皮鞭掄得風響,趕著**猛抽,一院子丫頭老婆並買來的樂戶女子齊哭亂叫呼爹喊娘。

滿院子鬧得沸反盈天,外頭守門的長隨們早驚動了。一陣吆喝,十幾個人提著棍棒跑進來,也不分說圍著胤祥就打。但胤祥身為皇子,秉承祖訓自幼不棄弓馬,教習師傅俱是大內侍衛,天下一等好手,他又愛武,身手在阿哥裏數一數二。這些豪奴欺侮百姓是把式,野雞手段哪裏放在胤祥眼裏?打得興起,縱跳橫躍,一隻普普通通的馬鞭矯若遊龍,恍恍惚惚飄飄閃閃,鞭著處無不皮開肉綻。胤禛右角門口看得目眩神迷,坎兒狗兒咬指驚歎。半晌,狗兒才回過神來,說道:“四爺,放蘆蘆吧?”

“不到萬不得已,不能放狗。”胤禛冷冷說道,“十三爺對付得了他們!”

但外邊擁進來的家丁越來越多了。胤祥十分機警,抽冷子一把擒過**攬在懷裏,兩眼睜得渾圓,大喝一聲:“都他娘住手!”這一聲猶如炸雷般的怒吼驚得眾人身上一顫,竟都停了手,隻圍了個半圓逼著胤祥。胤祥將腰中黃帶子一撩,冷笑道:“你們說爺是賊?看看這個!老子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是北京城十三貝子愛新覺羅·胤祥!今日代九哥收拾這個奴才!”

眾人不禁呆若木雞,提棍的拿刀的掣鞭的都一動不動,活似泥塑神胎。正不可開交處,胤祥格格笑道:“**,打了半日,還沒請教你大名兒呢,你叫什麼?”

“胡世祥!”**是從黑山莊上才調進北京,並沒見過胤祥,哪裏肯信這愣小子是十三阿哥?仰著頭答應一聲,翻著怪眼問:“怎麼樣?”話音剛落便被胤祥“呸”地啐了個滿臉花:“你也配這個名字!這是答主子話的規矩?”說著轉臉問:“你們誰是姓任的舅子?這個阿蘭我買了!”

眾人你看我,我看你,誰也不敢遞腔。任伯安的舅子早已趕來,混在人堆裏,他倒是在京遠遠照過胤祥一麵,隻今夜的事太湊巧,而且他也喝得醉眼迷離,恍恍惚惚覺得像又覺得不可思議,隻約製眾人等著瞧,卻不敢回話。那胡世祥卻不知起倒,大聲道:“不賣!你也不是十三爺!”

“不賣?”胤祥哼了一聲,用馬鞭子指定阿蘭,“這個女孩子爺買定了!你們好好兒給我護送到北京,掉一根汗毛,我叫你立旗杆——回去我和九哥說話!”說罷猛地一搡,胡世祥直滾出丈許來遠。

胡世祥一骨碌翻身起來,指著胤祥大叫道:“你們都是死人!憑幾尺黃布就信他是阿哥?拿下!”但眾人這時已暗地裏得了話,還哪敢輕舉妄動,胡世祥跳腳還要罵,不防被縮在一旁的阿蘭抱住了腿,猛地就是一口。胡世祥疼得摟著腿打了個磨旋兒,“咕咚”一聲歪倒在地下。

胤祥將皮鞭掖在腰裏,拍了拍手上的灰,冷笑一聲竟自去了,一邊走一邊說道:“作死麼?不看九哥的臉,你這會子早見閻王爺了!”

當夜一行五人便離了江夏。行至第三日正午,在五裏坡歇馬,一打聽,剛剛到了劉八女的地界邊。高福兒等人搖頭咋舌驚訝不已,胤禛胤祥見劉家如此豪富,也自心下駭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