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梁衝斬落天機的同時,天一閣內,吳龍士行將就木的衰敗肉身,眨眼間煥發生機,如同沉舟側畔,如同枯木逢春。下一刻,他睜開了緊閉已久的雙眼,掙紮著起身下床。
常丹墨聽見屋裏的動靜,沒等他查探,吳龍士已經推門出來。這位天一閣的小師叔,揉了揉自己的眼睛,道:“你醒了?”
吳龍士閉口不言,他踉踉蹌蹌向藏書閣走去。
常丹墨連忙上前攙扶他,猜透他的意圖,道:“師兄啊,算我求你了,別折騰了。”吳龍士不理不睬,他此刻沒有半分天下第一手的風度,隻是個風燭殘年的老頭,固執而又倔強。
常丹墨陪他打開千機鎖,走到血色的山河圖前,那日浮現妖星已經消失不見,圖中白沙山上,仿佛被人用劍戳出一個洞,原本的氣運傾頹崩散,天下氣運息息相關,白沙山發生的一切,牽引著天下氣運起伏不定。可惜,龍首山的氣運依然凝而未散,宇文雲誌逃過一劫。
是吉,是凶,無人知曉。
山河圖上的血色,越發濃重。
常丹墨道:“我說什麼來著,早就告訴你,氣運聚散這事,老天安排的妥妥當當,你用命去博天機,結果呢?老天還不收你。”他看著山河圖,憂心忡忡道:“這架勢,我怕封閣擋不住啊,要不我們搬走算了,你說搬到哪裏好呢?百越好還是南荒好?我覺得南荒會安全些,可惜有點太遠……”
常丹墨的話,吳龍士一句都沒聽進去。他用命換來的那顆異星,莫名其妙止步於白沙山,沒能應在宇文雲誌身上,他隻剩最後一手棋。當即,他打斷道:“我要回建康。”
“我說你就別這麼執著了,你修道要有這麼一半執著,早白日飛升,躋身天人啦。”常丹墨連連搖頭,扼腕歎息的拉住他。
吳龍士甩開他,道:“天下呢?不管了麼?”
常丹墨道:“一口一個天下,好像沒有你,太陽明天不會出來似的。”
吳龍士冷哼一聲,縱身躍起,隻躍出兩三尺,又跌倒在地。
常丹墨扶起他道:“你修為大損,真的,別逞強,留在閣中修養吧。”
吳龍士倔強道:“我爬也要爬回去。”
長安十八衛出征增援西信州,吳龍士早有對策。然而此刻,在他眼中,天下命懸一線,既然自己沒死,這最後一手棋,要親自落下。
何苦呢?
梁衝一劍斬落天機,那顆來於水辰的異星,墜落在白沙山腳下,向晚原邊緣。白軒連夜帶著南輕塵和靳步穀去尋找玄鐵。這種體力活,總不能帶藍幼羽去。
梁靖渾身烏青,在床上昏迷不醒,梁衝幾次伸手入被子,裏麵冰涼。
孤陰不長,獨陽不生。
人活著的那口氣,是陰氣陽氣交融而成。吃喝拉撒,行走坐睡,沒了這口氣,什麼也做不成。梁靖體內的先天陰氣大盛,陽氣仿佛風中殘燭,指不定什麼時候噗的就滅了。
藍幼羽涉獵甚廣,讀過不少醫道典籍,她坐在火爐旁,向梁衝道:“就算有疏散陰氣的法門,他體內陽氣太弱,陰陽兩虛,也很麻煩。”
梁衝一隻腿踩在床沿上,道:“丫頭懂得不少嘛。”他想了想,又道:“陰極化陽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