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還沒有說完,石室另一邊的門已經轟然打開,穆爻目不四顧,閃身就到了我眼前,俯身檢查我的傷勢。
明言燈也小心翼翼地飄進石室裏,看到一片農家雞黍的田園景象,也是嘖嘖稱奇。
“靈君沒來過這裏嗎?”我疑惑燈靈竟跟在穆爻後麵,有些吃驚。
“路是這小子帶的,三層以下,我可沒來過。”
我看了穆爻一眼,見他既不動容,也不掩飾道:“第四層是我閉關的地方。”
“你關了自己十年?”
“嗯。”
輕描淡寫,就像隻在此處等待了片刻。
“你……”心裏五味陳雜,不知道該說什麼,“你,就不能找個靈氣一點的地方嗎……”
穆爻怔了怔,垂下眼來,自囈般喃喃:“不用,這裏最好。”
沉默中,卻聽一聲驚天動地的倒氣聲從明言燈出傳來,霎時在石室裏擴散來回回蕩,驚的人直打哆嗦。
“丫頭!後麵!”
後麵?
回首間,我感覺穆爻抓緊了我的手,似乎叫我不要回頭,不要看。
身後是整一塊透明的靈石壁,被鯉魚撞掉了一些靈石。而那石壁上方,嵌一個紅色的影子,安靜地沒有一點聲響。
我看清楚了,那是一個姑娘,身形與我相似,可能稍稍小一些。她一身如火的紅衣,楓葉流丹,夕日紅霞,比二月花紅綃帳,還要明豔奪目。兩排咒文沿著她的脖子蔓延至眼下,手上,腳踝處皆是,那是一種妖異的美,詭譎迷離,卻妖而不媚,曼而不柔,轉星搖宿,讓人一眼便丟了魂,失了魄。
她的眉目,我有印象,在哪裏見過,而且見過不止一次,甚至比起七澤,還要令我熟悉。
我想起來了,是我,即使妖紋交錯,亂人視線,遮了她原本的麵貌,但我的樣子,我不可能認不出來。
“那個……”我聲音發抖,“那是什麼……”
從來沒有哪一次,像現在這,讓我感到毛骨悚然,不寒而栗。
四目相對的一刹,靈石裏的“我”緩緩睜開眼睛,一雙鮮紅的眸子,如沁血般漾漾,臨於萬物之上,與蒼生漠然,給人高處不勝寒的威嚴。
“別看!鯉兒,不要看!”穆爻從我身後抱住了我,指骨分明的手覆上了我的眼睛。
然而,補救已遲。
三個畫麵瞬間進入我的腦海。
第一個畫麵,血染雪原,橫屍遍野,我站在其中,滿眼淚痕。
第二個畫麵,幽火漫天,燒遍了整個神木妖域。
第三個畫麵,一方石室,有一人,終日相陪,十年漫長。
我的頭“轟”一下疼了起來,似萬針穿腦而過,直穿得鮮血淋漓,七死八活,比摘膽剜心還要折磨百倍。
“啊……”
我捂著腦袋,眼前卻隻有不斷彙集的藍色,化作無數小的鯉魚,在空中跳躍翻騰,向我遊過來,融進我的手,我的腳,成為我身體裏的一部分。
“吾主阿鯉!”鯉魚們發出興奮的聲音,紛紛揚揚如同一場大雪。
“吾主阿鯉,您回來了!”
“您可還記得我們?”
我的腳下開始生藤,越生越多,眨眼間覆蓋了整個石壁。
我看到穆爻反手催動困妖陣,那些滿布的圖案,隨一而二接連亮起,巨大的壓迫感從天而降。
“鯉兒!快醒醒!”
話音未落,數根巨藤自地下破石而出,雷鳴般朝穆爻刺過去,又一藤自下而上纏上他掐訣的手,下一秒,尖刺藤蔓已至眼前,飛沙走石間,穆爻方才站的那處殺氣格外濃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