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華收練,晨霜耿耿。玉花停夜燭,金壺送曉籌。銅環叮當,重重宮門盡開。神霄絳闕,天子宮閣迎著曙光的瑩澤,鍾鼓錚錚,日暉青瑣殿。
等候於外的大臣盡上長廊丹墀,秩序井然的進入那太極殿中,各自恭敬站列一方,不逾矩。
華堂之上,那九五之尊倚著眾人心向往之的寶座,睥睨之中,已是縱論天下之象。
這便是本朝太祖皇帝蕭冀海,孔雀羽翎開屏,兩宮婢交叉而握,襯他那天子威儀。
中官代皇帝宣令,嗓音銳利,盡傳眾耳:
“有事啟奏,無事退朝!”
“陛下,微臣有言說。陳侍郎之子連日來,風所不聞,且錦衣衛和東廠諸人早已多番調查,皆無所獲。民間議論甚廣,臣深聽百姓言,後多方求證,方知其人品性不端,私德不修,甚為放蕩。
而民怨頗深,尚負罪遣,堪為罄竹難書。又無功無祿。臣想問官員之子如此行事,倘其人行蹤有現,不知後日該當何罪?”
殿下一人進言,其人便為光祿大夫曾逾明,不惑之年,甚是剛直不阿、公正無私,且是一根筋的直性子,凡認準的事必定執拗到底。
如今遇著此等之事,豈不窮追不舍,不能罷休。曾有人言道:大丈夫相時而動,又曰:趨吉避凶者為君子。他皆不納,隻說:蒙聖上隆恩,起複委用,實是重生再造,正當殫精竭力圖報之時,豈可因私而廢公。
蕭冀海隻大手覆於金柄,一概不言,當年那叱吒沙場,滅敵於陣前是何等風光,如今因著歲月的滌蕩,卻已生華發。
他也隻是馬背上的粗人一個,不甚懂政,為前朝殺敵衛邊疆,功所極大,後帝以年幼不堪大任,退位讓賢於他,方才紫薇星移,乾坤生變。
自前朝大周哀帝接過的天下,如今治理的倒也承平甚久,待大局已穩,那偏宮中的幼帝卻是暴斃而亡,那琉璃室中的公主更是不見蹤影。
此後朝堂民間詬病已久,新帝卻隻拉了個太監出來頂罪,說是因病而逝,而那公主是自請離宮。
他便以書下堂,稱先周皇帝隆恩,卻於幼帝所托有誤,實為有罪,一番情真意切之言出,以此來粉飾太平。
後日久言少,方不見風聞喧囂。但眾人自也不是傻的,所謂一山不容二虎,斬草便得除根。且曆來的史書工筆,秉筆直書的往記冊帛,此事向來多矣。
“光祿大夫一家之言,怕是有失偏頗,且百姓言說自帶好惡,官於他們口中皆為烏鴉,豈有好的。且如今陳侍郎因此事,臥病床榻幾日,已無力上朝,也該體諒其孺慕之情。萬般對錯,也得等人找到再說不是。”
這人便是太中大夫,其人平日與陳侍郎過從甚密,因陳侍郎位於吏部,掌官職任免,故多所巴結,不敢得罪。
那於寶座之上的皇帝還是什麼都不言,隻瞧著二人鬥法,他雖於政事不通,卻極勤勉,唯恐一著不慎,便讓那言官尋到了可彈劾的地方。
畢竟也是當了這麼久的帝王,自也知道治國如執秤,需平衡各方勢力,必不能讓一家獨大,方能穩固皇權。宵衣旰食之際,也尋到了那平衡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