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忙之中”這個詞彙倘若用在他人身上,未免有裝逼之嫌。但是用在小張良許貫忠身上,卻是名副其實。
作為如今梁山泊總攬大權的臨時負責人,整個京東的大棋局就注定需要他嘔心瀝血的去操持。若是似往日那般沒甚大的行動倒還簡單,隻用學朱武當個維持會長便可應付過去。可眼下梁山兵鋒已然席轉了十八座州府八十多座縣城,數十萬弟兄們的吃穿用度,戰損繳獲,大戰略小戰術,統統需要他來過問。說句大白話,隻說他是沒時間睡覺還是輕的,壓根是連吃飯都得見縫插針。
“軍師,我瞧你眼眶都凹得煞人!等忙完這遭,抽待會空補一回覺罷?”剛踏入聚義廳準備彙報的操刀鬼曹正,望著麵上神色疲憊不堪的許貫忠,不由關切道。
許貫忠習慣性的搓揉著麵部的四白穴,聞言不置可否的笑了笑,沒來由多了幾分感慨道:“不當家,不知柴米油鹽。我今日方才知曉,當初哥哥麵對我們這些強種的時候,有多麼不易!”
曹正聞言頓時會意,回頭向朝廷原興仁府知府張觷被押下去的方向望了一眼,搖頭笑道:“似這等頑固,其實好言撫慰壓根是沒有用的。照小弟說,就當著他們的麵,直殺翻一頭肥豬,這便叫做殺豬駭人。他若仍是不從,簡單,下一個弄他便是!”
“林教頭就是恁地教你的?”許貫忠不由失聲笑出聲來,繼而搖了搖頭,語重心長道:“這個人,是哥哥點了名要周全他的良牧。他若真是不從,養著便是。似這樣的人,咱們見得還少麼?”
“朝廷自己都不把這廝們當回事,直將這些內鬥中的失意者發配到咱們門口來,還不是明擺著消遣他們?偏這廝們還不自知,一個個硬得跟茅坑裏的石頭般,害得咱哥哥操碎了心。若是這廝們都如襲慶知府魯紹和那般,咱們也能落得個輕省!”曹正頗為不以為然。想他在天子腳下長大,見過的達官貴人如過江之鯽,心中對這些大頭巾不但毫無絲毫敬畏感,反而惡感更甚。
“若都像襲慶府寇見喜那般,提了太守的人頭來納降,咱們如何能收得良牧治理民政?曹兄莫要說笑!”許貫忠感喟一歎,說起正事兒道:“待會京東轉運判官任諒和沂州太守蔣園那裏,我便不過去了,去也是碰釘子。你請柴大官人出麵,先探探他們的底!另外那些個投降的州縣小吏,人數加起來也有三二百人,我這裏實在沒工夫細加甄別,請你轉告水軍的頭領,待有船的時候,且一股腦都送去漢城府,交由聞軍師慢慢處置!”
“小弟自理會得!”曹正一口應了,望著精疲力竭的許貫忠,很是不好意思道:“現在是不是請濟州黃安的心腹人上來?”到底許貫忠也不是鐵打的,這事情一茬一茬的湧來,連口氣都不帶喘的,曹正都覺得有些看不下去。
“帶話不急,你記在心裏便是。這樣,先請濟州的客人上來罷!對了,我聽說這四個後生結義時是拜的阮氏三雄?有點意思!”許貫忠似乎很會調節自己的情緒,就算是再繁忙的公務,他也能找出放鬆心情的那個點來。
見許貫忠笑了起來,曹正也笑了,當即出廳,將廳外候著等待召見的五人全請了進來。緊跟在曹正身後的,是一位看著年紀不小了的老漢。剛一進來,就朝許貫忠拜下行禮,道:“老仆濟州黃全,見過梁山泊許大軍師!”
對年紀大的人,許貫忠向來是客氣的,隻見他起身相迎,當先扶起老人,動問道:“黃團練在濟州還好?”
“都好都好,俺家主人托梁山王大頭領的洪福,一切都好!”黃安的老家人很會說話,哪怕此時麵對“冤家”心中自有百般委屈,仍是一張笑臉迎人。
隻是,似許貫忠這般聰慧之人,如何看不出客套背後的實質?此次王倫力排眾議采納了他的奇謀,發動大軍碾壓京東,結果卻弄得這位梁山泊的老“朋友”濟州府團練使黃安異常難堪,是守也不是,降也不是。最後實在是要選一邊站了,才不得不獻城投降。不過他卻比襲慶府兵馬總管寇見喜道行要高一些,獻城歸獻城,他卻悄悄把頂頭上司,太守張叔夜的繼任者給私放了。
隻可惜,後來這位又“托”了童貫的福,終於被興仁府兵馬都監梁橫的一顆驢頭所警醒,隻得徹底的將自己綁在了梁山泊的戰車之上,眼下就是拿刀逼他半路下車,他也不敢下了。
“單州、興仁府、廣濟軍的隊伍如今都彙集到了濟州城罷?”既然大家都是門兒清,也不必說虛套話了,許貫忠也沒精神跟這一茬茬的人大擺龍門陣。
“興仁府和廣濟軍撤下來的隊伍早到了,單州隻派了先頭隊伍過來接洽。咱們山寨不是早有軍令,各地守軍抵抗三日方能撤退?單州黃防禦向來是聽招呼的人,這點還請許軍師放心!”黃全不忘為單州守將說了句好話,倒不是他隔空賣好,隻因單州那位反正的防禦黃永是黃安的胞弟,都是一家人。
許貫忠點了點頭,滿意的笑容掛在嘴角,見說道:“如此三州撤下的義軍,暫時都歸於黃團練節製。我會派人知會張金彪、王登榜他們。隻等時候一到,四州兵馬一齊向沂州徐京徐節度處靠攏!有沒有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