朗乘坐在賀問霄的機甲裏,身後是聯邦邊防軍的追兵,身前是教廷嚴絲合縫的防禦立場,卻沒有半點緊張,反而接受良好。
何止接受良好,他差點就快樂地唱起歌來,簡直是唯恐天下不亂。
“賀老板!”他摸了摸自己腰上的武器,聲音輕快,“我們怎麼進去?”
賀問霄對此已經見怪不怪了,言簡意賅地說:“跳進去。”
下一秒,賀問霄收起機甲,駕駛座上的安全裝置自動彈出,他伸手扯過朗乘,將安全扣鎖在了他的腰間。
周圍的場景陡然轉換,朗乘下意識死死攥住賀問霄的手,稀薄的大氣層無法提供任何氧氣以供呼吸,他們在防禦立場的邊緣飄了幾秒,便被引力捕獲,迅速向下墜去。
兩人腰間的安全扣栓得很緊,下跌的過程中不可避免地撞在了一起。
耳邊滿是尖嘯的風聲,刺透耳膜向腦子裏灌去。
賀問霄的胳膊一直扶在朗乘的後背,輕輕搭在肩胛骨之上,既能幫助他找到平衡,又不至於太過親密。
但朗乘完全沒注意到這種小細節。
他像是一隻被關押了好久後放出閘的野生動物,大口大口呼吸著寒冷的空氣,一雙眼睛微微睜圓,眼神到處亂飛,恨不得摸摸剛剛穿過的防禦場,再摸摸裏麵凝著水霧的雲層。
“為什麼我們能穿過防禦立場?”
風聲太大,朗乘的聲音隻能打開智腦中的通訊頻道,才能和賀問霄溝通。
賀問霄沒說話,隻是傳過來一段從星網上複製的科普知識。
大型星球防禦立場的日常使用狀態中,識別係統隻針對高密度的能量反應,例如機甲、導彈和飛船。
兩具肉體凡胎穿過防禦立場,就像兩隻蚊子飛進網格不夠密的紗窗,不會激起任何反應。
朗乘做出一臉學到了的表情,很快又轉移了興趣,“我們怎麼落地,不會摔成肉餅吧?”
似乎嫌這個問題太過無聊,賀問霄沒有回應,他隻是默默地看著朗乘,思緒不由自主地飄回了過去。
那時他已經是帝國第二縱隊的指揮官,參與過那場極其慘烈的世紀之戰,帝國軍神的名號從母親賀稚身上傳到了他的頭頂。
得知那隻窮凶極惡的星際海盜團伏誅歸案,賀問霄左耳朵進右耳朵出。聽到那個海盜頭子要見他後,賀問霄更是聽完就拋之耳後,示意下屬按規矩處理。
那時他是怎麼說的來著?
——“我不見無用之人。”
直到小半個月後,他參加完“剿匪”成功的慶功宴,滿身都是酒氣和宴會上omega雜亂的信息素香水味,袖口還有某位身份尊貴卻不勝酒力的omega灑上的一小塊酒漬。
他本該感到厭煩。
但從小到大,他很難產生這樣或那樣的情緒。
那晚,賀問霄沒有回本家,也沒有回軍部,而是將車開到了海邊,一邊吹著海風,一邊開著通訊頻道處理公務,像個不知疲倦的工作狂。
不知過了多長時間,有人敲了敲他的車窗。
聽到響聲的第一時間,賀問霄並沒有警惕,反而有些走神地想到,敲窗戶的人性格應該偏外向,因為響聲沒有規律,聽起來有點亂,有一搭沒一搭的。
車窗本就沒有關,那人敲過幾下後權當已經通知了車主,將頭探到近前,隔著半開的窗戶,滿臉笑意地打了個招呼,“你好啊,賀將軍,我們來談場生意如何?”
賀問霄手裏的電子筆一頓,他抬起頭來,看見了一張漂亮奪目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