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而驚訝地看著正咬著桃的言汐,對方永遠一副什麼都無所謂的樣子,什麼都是輕輕拿起,輕輕放下。
任憑你是家裏有鬼還是被妖奪命,他始終一副慢慢悠悠的模樣。
“是……街上都在傳說貓妖現世……”
“哦?怎麼傳的,說來聽聽?”
“這……就是說,說要貓妖在禍害沅鎮,說他……害向宅雞犬不寧……”
“哈哈哈有趣有趣!還說了什麼?”
“……也沒什麼了,就是聽說無為神君近期會到沅鎮來捉妖……”向而的聲音逐漸變成了蚊子哼哼,那貓妖畢竟是道長的親弟弟感情應當很不錯,但為何如今又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
對方卻看透了他的心思,笑道:“在茶樓鬧這麼一出,不傳開是不可能的。隻要向大人不說他在這裏,便不會有人找到。”
“我一定不說!小道長放心!我絕對不會說!”向而被對方察言觀色的本領驚歎,似乎一不小心就會被看穿全部的心思。
“那些流言蜚語我正在讓手下的人處理,道長你放心。”向而道。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在第一次見到二夫人的時候就已經把事情猜得差不多了。
“那就全仰仗大人您了。”
“不不不,我全家的小命都還托付在道長手上呢!”幾次相處下來,向而感覺這少年似乎經曆了不為他人所知的生離死別,見過數不清的血流成河,才會有如今這種看起來無所謂的淡然涼薄。
“我也不會說的,哥哥放心,”向鄂吃完了一整個桃子,打了個飽嗝,向廚房那邊喊道,“好好吃!謝謝哥哥!”
“哼!吃飽了就快走!”
吃飽的向鄂被言洲用湯勺下了逐客令,他也不覺得難堪,而是毫不客氣地從椅子上下來,拉起他那膽小怕事的父親,迎著月光踏上歸家之路。
“汐汐怎麼看?”
“很奇怪,向薛死後便一直被封在一幅畫之中,尋常的婦人家又如何懂得這樣的禦鬼之術。再者,”言汐輕輕歎了口氣,“總不能讓幾十口人為一個貪心不足的二夫人陪葬的。”
“汐汐當時為何不把事情肅清再離開?”
“那時他不信我,多做無益。而且,”言汐把最後一口桃子咽下,“我那時也隻能幫那麼多了。”
等他們的背影消失在黑夜中,關洱側頭問道:“好吃嗎?”
“嗯,很不錯。”言汐擦了擦嘴角,很是滿意。
蘇姚把一鍋魚湯放到桌麵上,然後畢恭畢敬地朝言汐道:“一個桃子一百年靈力,言言你就算是喜歡吃……”
“如何呢?”一旁的關洱沒等他說完,就饒有興趣問道。
“啊!那當然是……”蘇姚狠狠地咬了咬牙,用牙縫回答,“當然是要多少給多少的。”
關洱:“這麼不樂意?”
“不!很樂意!我樂意!我簡直是找到了人生的價值!言言你能喜歡我的桃子,真的是我的榮幸!榮幸!”
強行被恭維的言汐起了一身雞皮疙瘩,仿佛蘇姚說出來的每個字都能要了他的命。
她一臉嫌棄地把被刺激到手腳僵硬的蘇姚打發走,才看到身為罪魁禍首的關洱在漫不經心地攪拌著桌麵上的魚湯,把“與我無關”四個字高高懸起。
“饒是我已經覺得自己有時候也很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也始終沒有哥哥這種清心寡欲的境界。”
“嗯?”關洱停下手上的動作,語氣溫和道,“我不覺得汐汐是事不關己的人,我也不是清心寡欲哦。”
蘇姚從灶坑的濃煙中抬起他黑炭一般的臉,輕聲問言洲:“你覺不覺得關洱今天心情特別好?”
“覺得啊,就衝他沒把你打斷腿這點就可以看出來。”
“我就是撒了點花瓣……”
“那你也不能撒桃花。”
“嘖,這是醋缸啊,和貓咪你一樣。”
“我要掀屋頂了。”
“別別別別別生氣別生氣,我是醋缸我是醋缸,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啊神貓!”
忽然,言汐看到本還在吵嘴的兩人猛然間站起,不約而同地朝著天邊望去,神色凝重而不安,像是什麼沉睡的東西覺醒了一般。
“怎麼了?”她下意識就側頭問關洱,卻看到一旁的關洱也不知何時站了起來,雙眉緊蹙。
言汐從這靜默中瞬間明白了事情的嚴重性,正想開口詢問,卻被關洱搶了先:“汐汐,我現在得先離開一會兒。”
說完等言汐輕輕點了點頭後,他就轉身邁步走出院子,消失在一片夜色中。
如同他本來就與黑夜融為一體。
言汐從被驚呆中回頭急忙往廚房望去,卻隻有言洲一個人正朝著他走來,嗓音有些低沉:“半生亭下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