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人……”
“他說的應當是半生亭的老店主,”關洱溫和道,“隻是他出手絕對不是因為邊界村有沒有出事,而是其他的原因。”
“我也斷斷續續聽過一些半生亭的傳聞,無為想做什麼我也並不在乎,我隻是想見不死一麵罷了,可是那個叫做半生亭的地方卻不是人人都能去。”
“不死……”言汐喃喃道,“那時候你被奪了仙格,那不死是怎麼活下來的?”
影魂向後走了兩步,茫然的目光繞著偌大的灰木黑土瀏覽一圈。它賴以生存了幾百年光陰的荒山成了禿嶺,曾經一串一串不斷飄蕩著的濃黑怨氣被大火後特有的焦臭味道衝散。
它從這樣的瘡痍狼狽之中恍惚間發現似乎一切回歸到原點,又似乎一切從來都沒有前進半步,所有人都在原地打轉,流走的隻有時光。
“邊界村永遠有一個人叫做不死,生了死,死了生。一個不死走到生命盡頭之後,另一個不死隨之誕生。”影魂回頭盯著隨意站立在灰燼裏的言汐,她身上總有一種超脫在世俗之外的荒涼感。
“當時他並沒有活下來,他抱著黑貓不撒手,而那個真正的影魂卻也選擇暫時放過我,回頭先抽奪不死的魂魄。”影魂笑道,“可是不死的魂魄他抽不出來,隻抽出一根木簪子,或者說,不死根本就沒有魂魄,他隻是一根……陷入生死輪回的木頭簪子。”
言汐麵無表情地聽著,她知道影魂沒有必要說謊,她也知道這句話有多荒唐,可是她選擇了相信。
這世上能入輪回的人並不多,更沒有任何人聽說過還有除人之外的東西能入輪回。
“影魂,不,吳卓惕……”言汐微微低下頭,朝他輕輕一拱手,道,“多謝你當時救了貓妖。”
影魂目光微動,不自覺地朝言汐靠近兩步:“你信我說的?”
“我信,”言汐肯定道,“我們會把那個冒充你的人,帶回給你。”
“什……什麼?”影魂沒有發現自己的聲音裏帶了哽咽的熱氣。
“石頭是石頭,金子是金子,”關洱冷聲道,“該是什麼就是什麼。”
言汐猛然抬頭,驚詫的目光直直地灑落在關洱緊抿的嘴唇上,滿心的疑問無從問起,隻愣愣地聽到影魂激動地用力喊道:“多謝魔尊!”
……
“石頭是石頭,金子是金子,該是什麼就是什麼。”
一個白胡子老人翹著二郎腿半躺在睡椅上,手邊放著一杯白開水,目光從容散漫,望著無邊的無盡的灑遍大地的陽光。今日的半生亭異常冷清,連帶著周圍的黃沙也安靜得出奇,仿佛風也停了。
不死晃悠著走到老人身旁,盯著他手邊的白開水欲言又止。
“別碰我的水!”老人仿佛身後長了一雙眼睛,嘴裏發出的聲音精準無誤地傳入不死的耳朵,“喝了你們半生亭的茶就玩完了!”
“……你怎麼知道我想說什麼?”不死好奇地走上前來盯著老人半合的眼睛,道,“你一定是對我們的茶有偏見,我們的茶可都是老店主親自炒的,可難得了。”
老人鼻腔發出一聲不屑的哼哼,直勾勾盯著不遠處的潔白混沌的雙眼沒有分給不死一絲目光,語氣也很不禮貌:“就你們老店主那臭脾氣壞心眼才會找你做店小二。”
不死在半生亭兜兜轉轉上千年,閱盡無數神仙妖魔,幾乎能從每一個人臉上的細微表情上讀出他們的心事和經曆。可他眼前的這個老人似乎是一層厚厚的白牆,不是看不透,而是沒有東西可看。
“你的老店主呢,今日為何不在?”
不死循著老人的目光遙遙望去,混沌前方那張殘朽的躺椅空空如也。
老人眨巴著眼睛坐起,滿臉期待地盯著不死道:“終於死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