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年前,我跟朋友去一個朗讀會,那個朗讀會很簡陋,就在一個書店二樓的一間房間裏。上樓的樓梯非常狹窄,如果有一個人超過兩百斤,他就很有可能被卡在那裏。我不記得那個朗讀會講的是哪本書,我是一個一點都不喜歡讀書的人,之所以去那個地方也是因為我有一個文青朋友。沒辦法,當你知道自己身邊有一個高逼格的朋友,一方麵你肯定會像我一樣為了向她靠近答應一些高雅活動,然後另一方麵開始因為那個你毫不感興趣的活動活受罪。
人各有愛,不要在乎小資階級的雅俗鄙視鏈,接受自己就是一個俗人,然後按自己的想法活得舒服,這個道理我花了四年才說服自己坦然接受。
話說回來,關於那個朗讀會,我就記得有一個大海報,講的是一本封麵藍色的還印著一個白色帆船的一本書。我就記得,當時有一個人坐在前麵的台子上朗讀,讀著讀著,他突然就哭了。然後台下有很多書友都過去安慰他,他們一邊給他遞衛生紙,一邊擦拭自己的淚水。這個場景我之所以一直記得,不是因為很感動也不是因為很鄙視,而是因為我一直記得那種我是一個局外人的感覺。
然後有一天我開始講我自己的故事,作為一個局內人,我突然發現,一個人因為故事而感動,跟故事本身沒有什麼關係,是因為她透過故事看到了自己。
我從前一直不知道我在乎木懷哲的看法,我隻記得我跟他作對,他讓我難受我就讓他更難受。我人生的美好經曆都是和顧聞暄一起創造的,即便現在想起他,我的嘴角還是忍不住笑意,還有歉意。畢竟,歡樂很容易和愛建立聯係,痛苦很容易和恨建立聯係。可是細想想,歡樂和痛苦都是神經元的活動,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愛與恨可比它們複雜得很。
於是,我又在想另一件事,一個人開始講自己的故事,她會不會也越來越開始不懂自己?實際上,我在重新回顧發生的一切的時候,就產生了這樣的感覺。這也許也是我講故事的一個理由,在我當局者迷的時候,也許旁觀者可以看得清楚些。
又要開始講這個故事,我在想就在剛剛講過一個違法犯罪事件,然後講過一個房內秘聞事件以後,這兩個事件都給了我跟以往不一樣的感受,這個故事還會像我起初以為的那樣容易麵對嗎?
你知道,在這個故事裏,我有兩個身份,假公主,真細作。關於細作的身份,套用一個著名電影的名字,我隻能說,這個細作不太有用。我沒有給木懷哲提供過什麼有用的信息。原因嘛,一方麵我消極怠工,另一方麵顧聞暄為人正直清白,再一方麵,木懷哲對這件事其實也不上心。我們倆具體的秘密碰麵其實也就那麼兩次。一次是在大婚後的第二天。
就在大婚後的第二天,我一個人在顧府的後花園閑逛。顧聞暄因為一個刑部的急案一大早連帶著我被震耳欲聾的敲門聲被吵醒,然後他草草洗漱就出門處理公務去了。至於其他人,他們確保我穿戴得體,也被喂飽以後,就各自忙碌去了。因為今天需要大量人手打掃衛生。昨天顧府迎接了滿園的客人,今天我路過婚宴大廳時,不得不說,滿地狼藉。
顧府的後花園不是很大,但是花花草草都被照顧地很有精神。各種各樣的植物不是像木二皇子的私宅裏一樣各自被種在各自的方塊裏,它們好像是被人隨意地撒在一起,像在自然裏那樣,花和草可以相處在一起,草也不必整齊地被修剪成一個個頭。亂而有序,百花爭豔之間連小草都顯得可愛而不會讓人認為這是個被荒廢的地方,這就是顧府後花園的魅力。
那天,我提著裙角一個一個地踏過被扔在淺淺的池塘裏的石頭,目的地是池塘對麵假山之後的小亭子。剛剛跨過池塘,我就被人用力拉進了假山堆裏。
按照這個故事的發展節奏,你大概也猜到了那人是誰,但我當時還是驚訝了一下。
那天木懷哲穿著一身銀色錦服,那件衣服的胸口繡著一個圓形的銀色四腳盤龍,衣領的紐扣是一顆珍珠。那身衣服很漂亮,可是襯著他看起來不是很有氣色。
我打量著他,他也打量著我。他打量了我一番,小聲得出了一個結論:“你們睡過了。”
他的語氣有些悲傷,可是我害怕那是我的錯覺,為了我的自尊,我小聲的語氣裏充滿了理所當然:“當然啊。”
他的眼神也讓人覺得悲傷,我移開了看向他的目光,向下看,然後看到他伸手向我,我的衣領,一根手指碰到了我的脖子。
我對事情的走向開始感到懷疑,立刻伸手截住了他的手:“不……這就不用檢查了吧?”
他沒說話,向前一步,我感受到他的腰帶碰到了我,我還沒有來得及思考這是什麼意思,他就已經表態,把頭埋向了我的脖頸,他說:“現在我可以碰你了。”
他的薄唇在我的皮膚上滑過,他伸手扶住我。我不知道我該不該阻止他,也不清楚我想不想要他這麼做,我的大腦替我思考,問了他一個問題:“我跟樂陽有幾分像?”